「……」
無言。連簫只有傻傻地干笑兩聲,企圖蒙混過關。
連笙看著連簫裝傻的表情輕笑。笑容中,是他慣有的寵溺,繼而催促道︰「好了,好了,沒鬼就安心睡吧,別胡思亂想了。」
可是……他不想四哥走啦……他想和四哥一起睡……
連簫斂去了笑意,呆呆地看著他的四哥。這時,他才發現,連笙僅僅穿著一間單薄的中衣,而且還赤著腳。
罷剛,四哥是擔心他,所以急急忙忙地,連鞋子也沒穿,從笙院趕過來的。
這個認知讓連簫有說不出來的開心。傻傻地一笑,等到回過神來,只見連笙已經站在了門口——
「四哥!」
他急喊,引來連笙的注意,「還愣著干什麼?」
連笙笑著道,向他伸出了手——
「……」
連簫呆住,困惑的表情讓連笙再次輕笑出聲,「怎麼還愣著?過來啊,去我那兒。你的被子已經髒了,不是嗎?」
「……」
小小的連簫嘴角綻開了笑,快步走上前去,拉住連笙伸出的手。
四哥最好了!
繁華都市。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各種行當叫賣著。廟會的大日子,連路邊的乞兒也分外賣力中。
「大爺,賞點銀子吧。」
真是毫無新意的說法。連笙心道,繼而不悅地皺起了眉頭。怒目一瞪,嚇得乞兒知趣地閃到了一邊。連簫則斜眼看他,揚起一抹蒼白的笑。蒼白,因這幾日困頓的生活而起,至于那笑,則是夾雜著嘲笑在其中。
想他連笙之前的日子中,幫助過的乞兒沒有百兒也有八十了。可到了這落魄的時候,卻沒有得到老娘所說的「善報」呢。
連笙微微惱怒,握緊了拳頭。
「時候未到呢。」
呃?他怎麼知道他的想法?連笙驚異地望向自己的孿生弟弟。而對方卻像完全沒有意識到剛剛自己曾經說過什麼一樣,直視前方,目不轉楮。
「呃……你剛才,怎知道我心里在想什麼?」連笙是個心里藏不住話的人。不問出來他是怎麼也不會甘心的。
「我怎會知道你想什麼?」听見連笙的話,連簫轉而望向他,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
「那你怎知我在想那報應的事情?」連笙益加不解。
「……」連簫的唇角漾起了難以理解的笑,「我是說,雖然時候未到,不過現在就去吃點東西也是不錯的選擇呢。」伸手指向前方的客棧。
「……」
原來……是這樣。連笙青白起臉色。早就知道這小子從來不說好話的。他竟然還錯當他好人——不過,的確……也許時候尚未到吧。老娘的話總是有她的道理的哪。
放開了捏緊的拳頭,連笙快步往客棧走去。不管什麼好人壞人的想法,此時全部拋在一邊。面前最重要的填飽肚子。吃飯皇帝大啦!
不過,剛剛那個真的只是誤會嗎?還是……那小子,有心開導他呢……
連笙慢下腳步,回頭望向自己那溫吞地慢慢行進的孿生弟弟。
依然是那抹難以捉模的微笑,蒼白地漾在唇邊。
「客官,您二位是要打尖還是住店?」小二手里緊握毛巾,滿臉堆笑地走上前來招呼。
應該怎麼說呢?詢問他們這兒缺不缺人手打個雜工什麼的?
連笙微微苦惱。畢竟這兒不比石頭城,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賒賬的地方。
相比起連笙皺眉的困惑表情,連簫則不緊不慢地走向一張臨窗的位子。見此情況,連笙也只有跟上。
「小二哥,」連簫笑得很溫文,輕輕喚過小二過來,「你們這兒方不方便吃白食?」
店小二微微一怔,打量起眼前這兩位客人。一位身材魁梧,星目濃眉的,倒有點像是以武力混飯的練家子。但再仔細瞧瞧,衣著卻也並不差,雖不若富家紈褲子弟的講究,但質料上看並不是普通人家。
另一位面若白玉,唇紅齒白,看上去有七分像個女子。不過,他那溫文儒雅而神情自若的笑,絕非女子可以所笑出來的,倒像……怎麼說……就像是富家貴公子一般。而且絕不是那種紈褲子弟,而是飽讀詩書,學富五車的文人公子。
對了!一定是富家貴公子帶著他的保鏢出來游玩的。但是,奇怪了,這位公子怎麼會問起吃白食的事情——肯定是故意開他玩笑,拿他尋開心的哪!
「呵呵……」店小二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這位爺,您說笑呢。」
連簫不答,只是笑著望向店小二,笑得很是溫文和燦爛,「麻煩您上幾個小菜。」
「好勒——兩位爺稍等。」店小二滿面春風,進去張羅了。
「喂,你打算怎麼辦?」
看連簫笑得胸有成竹的樣子,連笙不禁奇怪。
「怎麼辦?」面對連笙的話,連簫輕輕瞥他一眼,笑得邪氣,「吃霸王餐就是了。」
「你……你……」
連笙詞窮。和他相比,這小子才是壞人吧。
不久的工夫,飯菜端上桌來。
呃……如果以小菜的標準而言,也未免太豐盛了一點。屏退笑得諂媚的小二,連簫望著這桌飯菜暗暗思忖,越是豐盛,處境便越是困難呢。不過,這種情況下,也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更何況,旁邊的這位仁兄——呵呵,也許應該稱作「人熊」呢——吃得正歡著。
看著連笙急促地扒飯,埋頭苦吃的樣子。連簫只有搖頭,並且頓生惡整他的念頭。無奈空月復最忌諱暴飲暴食,不能以速度去與他爭奪碗里的食物。眼波流動,連簫頓生一計,「四哥。」輕輕一笑,看見連笙听到這喊法,身子一顫,繼而似乎是僵硬住了一般。
「干……干嗎?」停下了手中扒飯的動作,連笙有種不好的預感。听到這小子如此乖巧地喊他,事情肯定不簡單。
「四哥,你知道嗎?一次吃太多撐大了胃袋,若是之後再遇到挨餓的時候,那滋味要更不好受呢。」
連簫輕描淡寫地笑道,並且刻意地在語氣中加入了關心的聲調,听得連笙身上發毛。
明知道這小子絕對不會安什麼好心,可是,就道理而言,這話說得卻也並沒有錯。微微思忖一會兒,連笙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只得盯著眼前沒動幾筷子的菜色發呆。
呵呵……他這位四哥,還真是好騙呢。
看著連笙朝菜盤發呆的拙樣子,連簫淡淡地笑開來。伸手將菜盤都攏到自己面前,隨後,他沖著連笙又是一笑,咬著筷頭笑得頑皮,「不好意思,全是我的了。」
他……他竟然……可惡!這個死小子!
看到連簫那氣人的笑容,連笙意識到自己被耍,額頭上爆出了條條青筋。惱怒地抓起筷子,迅速地向菜盤伸去——
可惡!想佔他的便宜,沒門!
狠狠地扒著飯菜,連笙大口大口地咽下,一邊吃一邊不忘凶惡地向他的孿生弟弟瞪去。
不過……奇怪哪。在困頓落魄之時,這死小子竟然將那小小的半個燒餅留給他吃,可是這個時候,怎麼又和他搶起了食物呢?
不解沖淡了暴戾的氣氛。連笙再向連簫看去,見他碗里的飯還剩不少。那他干嗎還要和他搶?這……就更奇怪了哪。
奇怪,真的很奇怪。
填飽了肚子,連簫優雅地起身。店小二殷勤地跑了上來,依舊滿臉堆笑。連簫選擇忽視這樣的笑容,徑直往門口走去。
「爺,您還沒付飯錢呢。」店小二迎上來,依然笑得燦爛。
「飯錢?」連簫裝聾作啞,故意做出疑惑狀。
「呵呵——這位爺,您是貴人多忘事。這飯錢,您還沒付呢。」臉色一變,小二強笑道。雖然那笑容有些微微的僵硬,但店小二還是依然盡力保持著那一張諂媚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