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法子,我已經習慣了!」對平芷愛而言,她認知中的路不是平坦大街、柏油路,而是屋檐、牆壁及樹頂。
茶道名師端坐的身子站起,嬌小的她仰著頭對平芷愛施令︰「馬上下來!學習不是光靠看就可以了,邊看邊做才會有成果,去換上和服再來學。」
「如果我不要呢?」平芷愛並非刻意要讓課程無法進行,誰教這個老師連服裝也這般計較?
「那好!反正深谷老爺也不期待妳會有任何表現,」老師刻薄的冷冷一笑。
平芷愛輕巧的一個翻身落在老師跟前,咫尺之距把老師嚇了一跳;她並非屈服于深谷闇的冷嘲熱諷,而是她想到了那對父子。
深谷廣的殷切企盼讓她難以割舍,還有……深谷冢司。
無意中听到流傳于家僕口中的蜚短流長,他們不是抱怨她的不得體,就是為深谷冢司的辛苦抱屈。
一段又一段的口舌之爭,他依然我行我素的堅持著;她不禁為他的毅力動容,他意圖爭取的動機是她。
思及此,她的心中被一股暖流包圍,她可以不被傳統束縛,但不能停滯不前。
「好吧!只不過是穿和服泡茶,沒什麼了不起。」
「什麼?」老師握起拳頭,青筋暴凸,「妳太輕忽這門學問了,這是一門修身養性、培養耐力的高尚活動,是很多名門淑女從小必修的課程,這也是進入上流社會的門坎,有很多名媛都是我的學生。」
「是、是、是!」平芷愛虛應著。
一群人被老師喚了進來,七手八腳的準備為她著裝。
被人月兌去衣褲後,有只小手突地伸來欲扒去她身上僅存的貼身衣物。驚得她垮下臉喝道︰「妳要做什麼?」
「少女乃女乃!」這個女僕行了個九十度的大禮,必恭必敬的回答︰「和服全身最緊的地方在臀部,為了線條優美,通常是不能穿內褲的,否則不雅觀。」
「我不要!」那種涼颼颼的感覺,說有多怪就有多怪!還有,這些人不知怎地,目光流轉著曖昧,臉龐突然一致紅潤,比她這個沒穿衣服的人更為羞赧。
平芷愛自知身材不甚豐滿,卻不知她們神色中的異樣是來自她肌膚上的點點瘀紅,老師也看傻了眼,不用說,大家都知曉那是誰烙下的痕跡。
完成重重的穿衣程序之後,腰間被緊緊一束,她吐舌大叫,偏頭注視女僕們在她腰後打上一個漂亮的結。
她吁了口氣,感嘆穿好一件和服倒不如完成一件竊案來得簡單。
「來吧!」茶道老師已端坐上位,指示她依樣畫葫蘆的往前一跨。
「哎呀!」臀間緊束的衣物限制她無法大步行走,才一舉步她便往前一跌,貼上地面。
跌倒?她平芷愛可是堂堂梅花幫幫主耶,竟然連路都不會走了?
可惡!她氣得掙扎起身,雙腿彷佛故意和她過不去似的益發蠢鈍。
老師在她摔得一陣鼻青臉腫後,補充一個事實:「結婚當天的嫁衣更繁復,妳這樣根本上不了台面。」
平芷愛這輩子沒有如此狼狽過,無論她怎麼調整姿勢,她都覺得自己是個傻呼呼的呆瓜。
老師安靜的行過禮後,開始一連串繁瑣的沏茶過程,靜默的空間里只剩洗,磨刷、沖等利落的聲響,終了,老師將一只茶碗遞給了她。
平芷愛望著茶碗內濃稠的抹茶,一陣反胃。
「請用。」老師不動聲色的腰彎行禮。
平芷愛皺起眉,艱難的動作著,托著茶碗,像喝藥般的飲了一口。
「哇──」平芷愛一連呸了兩聲後大叫︰「真難喝,比中藥還難喝。
「失禮的女人──」老師怒顏喝斥︰「茶道必須先從喝茶的規矩學起,什麼叫難喝?」
「本來就難喝嘛!」
「我這杯乃是以歷史最悠久的『里千家』傳統正宗手法所沏出來的茶。
「我不知道啦!」平芷愛不敢領教,取了一碟和果子猛往嘴里塞。
老師索性再沏了一次,托起茶碗冷漠的說︰「好好看著。」
平芷愛吃著和果子,看著老師用雙手托住燒有圖案的陶碗,順時針轉三圈,雙眼凝視著茶碗里的圖案,然後分三口將茶喝光。
平芷愛老早就肩膀僵硬,全身酸痛了。
「妳來沏。」老師移開了身,一把將她推向沏茶位子。「雙腿並攏,跪好!」
平芷愛艱難的彎起膝蓋,未完成跪姿腿已發麻;鮮明的記憶配合老師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她拿起茶具卻無法專心泡茶,技巧不若老師純熟優雅,儀態更是無法達到高雅的境界。
「亂七八糟!」老師不客氣的批評︰「動作太粗魯,姿勢也不對!」
平芷愛的腿開始冒汗,洗茶的水濺得榻榻米一片濡濕。
「這是需要耐心去做的修行……不行!手不是那樣拿!不對!水太多了!」
「哇!」平芷愛的手被熱水一燙之後,耐心同時被燙得蒸發,她丟下茶具,索性躺在地上休息,「我不要沏了!」
「不行,茶道不容許半途而廢!」
「我懂得怎麼沏就行了!」平芷愛懶洋洋的翻了個身,赫然發現有個黑衣人成大字型的貼在屋梁上頭。
她立即起身斥道︰「是誰?」
那人靈活的用雙腳勾在梁上,身形頎長,夜行衣的打扮她是熟悉的。不過那人暴露于外的雙眸卻給她極為陌生的感覺。
「你是男人!」她體內有股熱血被挑起,除了梅花幫的人,她始終找不到勢均力敵的對手,想不到這個人不僅混進了日本第一大幫的宅院,還大剌剌的下了挑戰書。
「啊──」老師已顧不得形象的尖聲叫嚷。
就在此時,那人消失不見了,平芷愛來不及追上去的原因完全是因為這身綁手綁腳的和服,讓她不禁搥胸頓足的大嘆錯失與之較量的良機。
有意思!她直覺此人此番前來擺明是來下戰帖的,日後相遇的可能性極大!思及此,她不禁雀躍不已,這里的生活枯燥乏味,這件小插曲對她而言並非壞事。
她暗自下了決定,不管老師驚慌失措的尖叫,她拉起緊束在臀間的衣裙,本為長裙的和服瞬間成了短裙,輕而易舉的爬上屋梁找尋黑衣人可能留下的線索,飛鏢?她很快的在屋梁處找到深陷于實木中的星狀物。
「什麼年代了還有人用這東西做武器?」她忍不住嗤笑,也肯定是那人刻意留下的,那麼她更確信心中的疑問得到了解答。
闔鷹流和台灣梅花幫頭頭聯姻的消息已傳遍各界,梅花幫在全球大小派別、黑白兩道之間欠下無數竊債,在聯姻消息曝光後,即使不被深谷闇承認之事也已眾所周知,但至今尚無人敢上門討價,大概是礙于闔鷹流現任當家深谷冢司駭人的勢力,但她並不認為所有的人都肯安于現狀。
這飛鏢也許亦是某個「債主」留下的,對方想利用她不安于室的心,一步步創造挑戰的機會吧?
緩緩地將飛鏢收納于腰間,恰巧接收到深谷冢司銳利的目光。
「媽?」深谷廣興高采烈的自學校歸來,迫不及待的連書包也來不及放,就興匆匆的跑來這兒,意外的發現母親踏足梁上,父親則怒顏凝望。
深谷廣似乎很習慣母親飛檐走壁、忽上忽下的功夫,可是深谷冢司卻極不贊同她做此種危險的動作。
「下來。」深谷冢司冷聲命令。
她忽視他的指示,偏離話題的說︰「耶!你們怎麼這麼早?我有照你的安排去做了!不信可以問那位老太婆。」
老太婆?一向自視甚高的老師神色當場一變,尖聲斥吼:「妳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