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有這種事?」南宮綾壓根不相信,只當他是瘋了,驚駭的再後退一步,驀地,她突然想起兩年前曾听說書先生說過一段江湖奇聞——
「那妖醫不僅有一張魅惑眾生的妖容,還擁有出神入化的高明醫術,他身上的寶血能祛毒治病、返老孩童,不過此人善惡不分喜怒難測,所作所為全憑一己喜好,且說那日,陰山六俠攔著他,想要請他上陰山為師父治病,他竟說,只要他們六人留下自個兒的人頭當酬金,他就馬上為陰山老人治病。」
說書先生說到這兒,出其不意的用手里的折扇用力敲往桌面,比手劃腳的接著又說︰「那陰山六俠聞言,勃然大怒,一起圍攻他,結果全都死在他手下;之後,他果然提著六顆人頭上陰山去為陰山老人治病,陰山老人一見六個徒弟的首級,當場昏了過去,等他醒來後,身上的病竟完全好了,一問小童,才知是那妖醫趁他昏迷時為他治好的。」
還記得說書先生說到這里時,有听眾發問,「那妖醫身上的血為何能祛毒治病、返老孩童?」
「江湖中有個女人被稱為桃花仙子,傳說她年逾七十,仍生得花容月貌、冰肌玉膚,她費心收羅天下靈藥,喂養她收養的幾名童子,你們知道她這是為什麼?」
沒人猜得出答案,說書先生故意停頓一會兒,吊吊眾人胃口,才又續道︰「她不惜用那些珍貴無比的靈藥喂養幾名童子,然後吸食他們的血,養顏潤肌,所以她即使年逾七十,仍艷如桃李,那妖醫便是其中一名童子,就在他十二歲那年,桃花仙子想吸食他的血時,猝不及防,反被他一口咬斷了咽喉,死在他手上,由于打出生起便開始服食靈藥,所以那妖醫的血才有此奇效,能祛毒治病、返老孩童,為了能求得他的血治病,有人不惜傾家蕩產……」
電光石火間,憶起說書先生當時所說的故事,南宮綾驚愕的指著他,「難道你就是江湖上傳說的那個妖醫?」
「嘖嘖嘖,玉織坊的二小姐居然听過我的大名,我該說榮幸之至嗎?」江湖中人幫他取了「妖醫」這個稱號,不只指他行事詭邪、喜怒難測,更是暗指他的容貌,所以他厭惡至極。
「……」他的話證實了她的臆測,她的表情變幻不定。
當時听說書先生提起他幼時遭遇的可怕經歷,她曾經很心疼他,然而她怎麼都沒想到,說書先生口中的妖醫,竟教她給遇上了。
愣了片刻,南宮綾勉強一笑,擠出幾句話,「我、我……早就久仰公子大名,想不到能有機會遇見公子,還得公子搭救,真是三生有幸。」
瞟見他尖銳的指甲仍陷在掌心里,汩汩的血沫不停滲出,她光用看的都替他覺得痛了,但他卻仿佛額米有感覺似的,她忍不住閉個彎勸道︰「既然公子的血這麼寶貴,還是請公子快點把血止住,別再傷害自個兒了……」
玉如意妖美的臉龐上噙起一抹笑,幽邪的雙眸看著她,低醇的嗓音慢條斯理的說︰「若是我傷害自個兒,就會想殺你,你想被我殺死嗎?」
多年前的那個月圓夜,他咬斷老妖婆的咽喉,她的血霎時噴濺他滿臉,濃濃的血腥味竄入他的鼻,然後,他發狂了,不停的嘶咬著老妖婆是身軀,把她的肉一塊塊給咬了下來……
此後,每逢月圓之夜,他便狂躁得忍不住想殺人,想嗅那濃濃的血腥味,他很清楚這是當年烙下的病謗,縱然他醫術精湛,卻治不好自己的心病。
听到他的話,再看著他掌心那艷紅色的血跡,南宮綾害怕得想逃走,但他就坐在她前方,她根本不可能逃得了,只能極力保持鎮定,「你不可以殺我,否則就沒有人做菜給你吃了,要不,我唱歌兒給你听,這次我一定會唱得很好。」
語畢,她立刻張口唱出幼年時,娘曾唱給她听的安眠曲——
「星兒亮,蟬聲啼,娘的心肝兒乖乖睡,夢里有花也有糖,月兒亮,蛙聲鳴,娘的心肝兒快快睡,睡一覺,大一寸,將來長大嫁個好兒郎。」
她一遍又一遍的唱著,低柔的嗓音悅耳動听,完全不想剛才唱歌給他听時那麼尖細刺耳,就這麼唱了好一會兒,一直到她發現玉如意不知在何時竟已合上眼,看似睡著時,她才停了下來。
「公子、公子,你睡著了嗎?」她小聲的叫他。
仿佛听見她的叫喚,玉如意陡然睜開眼,狹長的雙眼帶著一絲困意,瞄了她一眼後,便走向她的床榻,毫不客氣的躺上去。
「公子,你的房間在隔壁。」她趕緊提醒他。
「我高興睡哪就睡哪,你繼續唱,不準停。」每逢月圓之夜他總是難以成眠,沒想到听到她唱歌後,他罕見的有了濃濃的睡意,她那輕柔的歌聲宛如午後春風拂過,將他體內的狂躁之氣給吹散了。
見他霸佔了她的床,而且不打算起來,南宮綾雖然無奈,卻也只能听命,繼續唱著那首兒歌——
「星兒亮,蟬聲啼,娘的心肝兒乖乖睡,夢里有花也有糖,月兒亮,蛙聲鳴,娘的心肝兒快快睡,睡一覺,大一寸,將來長大嫁個好兒郎。」
一邊清唱,她的眸光不自覺的落向他擱在床邊受傷的那只手,遲疑著到底要不要幫他包扎止血。
看著血不斷滴到地上,她終究不忍心的拿起絲絹,再取出他幾天前給她的藥膏——那藥膏很有效,那日她敷在傷口後,不出兩天,腳上的傷和頸子的傷便都痊愈了。
她將藥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他的傷處,再用絲絹把他是手輕輕包扎起來,哼唱的歌聲仍然沒有停。
抬手望見他那張妖美邪魅的容顏正靜靜的閉著眼,安詳的睡著,南宮綾怔怔的想,這個人的性格會那麼殘暴,也許全是因為幼年時可怕的遭遇吧?接著她又想起,他方才說過的話——若是我不傷害自個兒,就會想殺你,你想被我殺死嗎?」
這麼說來,他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不想殺她?
南宮綾看他的眼神不由得少了一分懼怕,多了一份不舍。
也許……他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壞。
「茶為什麼是涼的?」啜了一口茶,玉如意眯起利眸,不悅的問道。
「因為天熱,所以我特意把茶揚涼再拿給公子喝,才不會燙口。」她解釋。
「誰讓你自作主張的?我不喜歡喝涼茶,重新煮過,下次再擅自做主,看我不剁了你的手。」語帶威脅的撂下狠話,他隨即捕捉到她臉上一閃而過的不以為然,「你那是什麼表情,不相信我會剁了你的手?」
南宮綾立刻表現出誠惶誠恐的卑微模樣。「不,我相信公子言出必行,公子說要剁,就一定會剁。」
「那你為什麼不怕?」以前他只要這麼說,她就會驚嚇得宛若無助的小兔子,但近日他卻發現她已不像之前那麼害怕了。
「那是因為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我的命既是公子救的,就歸公子所有,若是惹得公子不快,要剎要剮,南宮綾任憑公子處置,絕無怨言。」
他每天一不高興就說要剁她手、砍她的腳、挖她的眼,听多了,她便知道他壓根只是想嚇唬她罷了,不是真的想傷害她,而且這陣子她已經稍微模清楚他的脾性,知道要怎麼應付他了,所有現在他的威嚇,她都听听就算了。
但,這種話她自然不會笨到說出來讓他知道。
玉如意伸出手,用白皙的長指輕輕劃過她的女敕頰,涼笑道︰「嘖,話說得真好听,若是我想挖出你的心拿來下酒,你也沒有怨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