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靖涼涼開口,「我在房里休息,你倒是閑得發慌,居然有空在這里看人發呆,嗯?」
他連忙解釋,「冤枉啊,少主,是小藍子有事要忙,拜托我照看忌情小姐的。」
「小藍子?就是爹為忌情安排伺候她的那個丫頭?」
「是。」
「你跟她的交情倒是挺好的嘛。」
「沒、沒那回事,我們只說過幾次話而已。」龍飛有些別扭的道。
藍靖莞爾的橫他一眼,看出這大個子對那叫小藍子的丫鬟頗有好感,也不再為難他,轉頭睇向池畔的人兒,見她一直低頭看著自個兒的手,他忍不住問︰「她手里拿著什麼?」
「一塊桂花糕。」
「桂花糕?那有什麼好看的?」再看去一眼,發現從他來到這里後,她似乎動也沒動一下。
藍靖仔細端詳著那抹瘦小的身影,她靜靜的坐在石上宛如一尊石像,周身散發出一抹強烈的清冷孤寂,仿佛人世上的一切都與她不相干似的,置身于世外。
他的左胸忽然微感疼痛,有股想過去擁住她的沖動,但下一秒他打住這想法,不解自己怎會突然生出這樣古怪的念頭。
她救了他一命,他是很感激她,但那只是一種感恩之情,也許是她還太小了,他見了于心不忍吧。
「小藍子拿給她一盤桂花糕,她吃了一口之後,就那樣一直看著手里的桂花糕,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她這麼小的孩子竟然能一坐就坐那麼久,定力真教人佩服。」
藍靖蹙起眉峰,靜默的注視著她,沒再開口。
龍飛見狀也沒吭聲,兩人就這樣安靜的睇視著池邊的小人兒。
半個時辰過去,藍靖已看不下去,他懷疑倘若都沒人去驚擾她,她會就這樣在那兒坐到天荒地老。
他舉步來到她身邊。果然瞧見她手里拿著一塊桂花糕。
「不好吃嗎?」他站在她旁邊問。
忌情仿佛從沉睡中驚醒似的,仰起小臉望著他。
「什麼?」她沒听清楚他說的話。
「我說你手上那塊桂花糕不好吃嗎?」
「不,很好吃,我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她稚氣的臉上微微漾出一抹笑。
這讓藍靖心頭猛地一跳,她小臉上那抹輕盈淺笑就宛如清晨中初綻的蓮花,美得不可方物,深深震動他的心,剎那間,心底仿佛有什麼東西被勾動了。
那是什麼,他按住心口,想抓住那瞬間奇異的感覺。
「你……」他發覺喉頭像梗住了什麼,一時半刻竟說不出話來。
「你想嘗嘗嗎,這里還有幾塊。」她另一只手端起一旁的碟子,拿到他面前。
「不,你喜歡自個兒留著,往後想吃什麼盡避吩咐廚房做就是了。」
她垂眸看著碟子里的糕點,喃聲道︰「你們待我真好。」
這陣子,藍伯伯每日都對她噓寒問暖、殷殷關切,好得令她覺得這一切仿佛只是一場夢。
「忌情,從今天起,驚雷山莊就是你的家,你安心在這里住下,有什麼需要盡避告訴我。」藍靖一時忘了找她的目的,憐愛的輕撫著她的發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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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他才又想起這事,便又去找忌情。
他在後山找到她,遠遠的只見她坐在草地上,懷里似乎抱著什麼,直到他走近,才看清她抱著一只受了傷的兔子,而她正用手指上的血,喂食那只兔子。
「你這是在做什麼?」藍靖驚問。
她鎮定自若的回答,「它受傷了,我在給它喝我的血。」
「你的血只能解毒,沒辦法替它治傷!」
但忌情沒有搭理他的話,依然用自個兒的血喂食兔子。
「還不快住手!」見她竟對他的話置之不理,他無法厘清此刻胸口涌起的那股憤怒是怎麼回事,只能大聲的喝止,「我說的話你有沒有听到,給我住手!」
她以為她身上能有多少血可以揮霍,左腕上的傷都還沒痊愈,現下居然又異想天開的想用自個兒的血來救兔子。看著她每流一滴血,他的心仿佛也跟著揪了一下,他不由分說的從她手中奪過那只可憐的兔子。
忌情擰起眉,「把兔子還給我。」
「我不能再讓你做傻事。」
「我的事用不著你管,把兔子還我,我要救它。」它好可憐,就快死了,她若不救它,它一定沒辦法活下去。
用不著他管?他莫名的被這句話惹得惱火,月兌口便說︰「後天我們就要成親了,我將是你的丈夫,你所有的事都歸我管。」
話一出口,藍靖愣了愣,這才意會過來適才情急之下月兌口說了什麼,他竟說了那樣的話?!
難道他打算遵從爹的意思娶這麼一個小孩不成,不不不,當然不可能,他來此就是要說服她,要她去同爹說取消拜堂的事。
見她伸手過來想搶回兔子,他連忙把兔子舉高,瞥見她的手指仍沁著血汁,他不禁攏起眉峰。
「把你的手包扎一下,我帶這只兔子去楊大夫那兒,看看還能不能救得活。」
她幽黑的眸子定定的注視著他,似乎在確認他是不是騙她。「真的可以把兔子帶去給楊大夫看?」
「當然可以,還不快點把手指包起來,你想讓身上的血流光是不是。」藍靖催促。她怎麼能如此不知珍惜自己。
她垂目看向滲著血珠的手指,不甚在意的說︰「這點小傷一會兒就不會流血了,你還是快點帶兔子玄給大夫看吧。」以前當娘瘋起來時,常常把她打得遍體鱗傷,她也都沒怎樣,現在才流這麼點血,不會有事的。
「你……」見她絲毫不把指上的傷當一回事,藍靖胸口驀然一窒,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索性放下兔子,撕下一截袖子,從懷里取出一瓶隨身攜帶的金創藥,抓住她的手上了些藥後,替她緊緊的把手指包扎起來。
「走吧,跟我一起去楊大夫那兒。」不能放任她這樣下去不管,當下他改變了心意,決定遵照老爹的意思與她拜堂成親,他要好好的教教她,該怎麼愛惜自己的身子。
「你說錯了。」忌情忽然出聲。
「我哪里說錯了?」他抱起兔子不解的問。
「丈夫不能管娘子的事,只有娘子才能管丈夫的事。」
藍靖錯愕的瞪著她,「誰說的?」這種說法他頭一回听到。
她語氣平靜的回答,「我大娘跟爹就是這樣。」
他的嘴角抽搐了下,「那是只有姜家才這樣,自古以來這世上一向都是以丈夫為尊,做娘子的要唯夫命是從,你沒听人說過出嫁要從夫嗎?」
才八歲的忌情不甚了解他的意思,因為從小在姜家耳濡目染,她只知道在姜家所有的事都是大娘說了算,所以仍然堅持她的論點,「娘子比丈夫大。」
「不對,夫為天,自然是丈夫大。」
「是娘子大。」
「丈夫大。」
「娘子大。」
「丈夫大。」
一名十七歲少年與一名八歲女童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朝楊大夫那兒走去,地上兩人的影子相偎在一起,看起來竟十分的親密。
第三章
屋外高掛著大紅燈籠,房內用討喜的紅色帷幔布置得喜氣洋洋,案頭上,一對喜燭燃著赤色的火焰,為室內添了一抹暖意。
藍靖走進屋內,揮手屏退小藍子,睞向端坐在床緣的小新娘。
昨兒個爹還特別叮嚀他,說什麼成親只是一個形式,其它的待她滿十六歲後再做。
難道爹還以為他會對一個小孩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嗎?他可不是禽獸。
他無奈的低嘆一聲,委實很納悶,情勢為何會發展成這樣,他只不過是大意的中了毒,沒想到最後竟因此迎娶一個小女圭女圭當新娘,真是有夠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