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晴咬咬柔女敕唇瓣,垂下頭、搖晃小腦袋。「不行……」她細若蚊蚋地低喃。
「什麼不行?」段子訓耳尖,听見了她蚊子般細小的聲音。
「我答應過姑婆,一定要服侍二殿下您喝粥吃藥才行;如果您不肯喝粥吃藥,那秦晴就不能離開。」她苦著臉,擺出可憐兮兮的表情。
「妳──」段子訓倏地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指著她的鼻子。「妳威脅我?!」
瞧這小丫頭溫順呆蠢,他原以為她是個泥塑人偶,沒想到她竟敢威脅他!
「秦晴沒有威脅二殿下呀……」秦晴猛搖頭,臉色看起來很慌張。「秦晴只是遵從姑婆的指示,在這里等候二殿下喝粥服藥罷了,怎敢威脅二殿下?」
「妳方才那些話就是威脅!」段子訓氣乎乎地瞪著她,惱她膽大包天。
「我……我沒有……我只是說,二殿下沒喝藥,我就不能離開……」
秦晴惶恐地站在一旁,看起來確實乖順得很,還壓根瞧不出半點威脅性,但段子訓就是瞧她不順眼,故意賴定她威脅自己。
「好!妳愛等,那妳便等,我不喝粥吃藥就是不喝粥吃藥!咳咳咳……」段子訓倒頭臥回鋪上,卷起錦被蒙頭就睡,不理會對方。
她愛等就等吧,他要睡他的大頭覺,隨她高興等到地老天荒。
秦晴也老實,他睡,她就乖乖地站在他床邊等,半聲也不敢吭。
段子訓只是閉眼臥著,沒真的睡著。
因為生了病,他胸口悶得難受,而且斷斷續續的咳嗽,也讓他極不舒服;再加上有個人站在床邊看他,活像索命的鬼魂一樣,誰能安然酣眠?
「妳怎麼還不滾出去?!」一刻鐘過去,他猛然睜開眼,怒瞪秦晴。
「二殿下還沒喝粥吃藥,秦晴不能出去。」她還是這麼回答。
「隨便妳!」段子訓翻個身,假意酣眠。
而秦晴也老實地繼續站著。
半個時辰後──
知道身後那個小人兒依然動也不動、活像尊石雕般杵在他床邊,段子訓的忍耐終于到達極限,他──徹底發狂了。
「妳到底想──咳咳!想怎樣?!」他掀開錦被,朝她咆哮。
「秦晴要服侍二殿下喝粥吃藥,只要二殿下乖乖吃完,秦晴就會出去了。」秦晴的表情,很是迷惑茫然。
她也不曉得,這任務為什麼這麼難達成?
她不過是希望對方補充體力而已呀!他為什麼要把事情搞得這麼復雜?
只要他肯花一點點時間吃東西,她就會立刻出去,不會再煩他了說……
她真的不曉得,他干麼死撐著不吃藥,這樣她不能離開,他也不能好好休息,不是嗎?
「妳、妳──」段子訓氣得渾身發抖,用顫抖的手指著她,簡直快暈死了。
她的腦子是石塊做的嗎?要是他永遠不喝粥吃藥,她就永遠不出去嗎?
好!好!算他怕她了!
她不在乎在他房里站一整晚,但他困了,一點也不希望有個人站在床邊看他睡覺;如果喝藥就可以打發她,那他願意立刻喝藥,只求把她攆出去。
「湯藥拿來!」他忿恨地朝她吼。「反正妳就是要我喝藥?我喝了藥,妳是不是就可以滾了?」
秦晴對他惡劣的態度,一點也不生氣,還露出欣喜的微笑。「我姑婆說,藥涼了藥效不好,我再去把藥熱過,順便換一碗熱粥──」
「不必!冷了就冷了,妳再哩叭嗦不端過來,等會兒就算妳站斷腿,本殿下也不會喝進一口藥!」
段子訓發誓,他真的受夠了,要是她再不乖乖把藥端過來,他就不喝了。
大概是發現他快氣炸了,秦晴一咬小嘴,大眼咕溜溜轉,不敢再多話。
藥是冷的,多少還有藥效,要是一口也不喝,那才真是半點藥效也沒有。
「藥端來!」段子訓不耐地伸出手。
「空著肚子喝藥會傷胃,得先喝點粥才行。」秦晴輕輕搖頭,對于這點,她很堅持。
她端起僅剩微溫的粥,舀起一匙,抬高小手,送到他嘴邊。「二殿下請用。」
段子訓臭著臉悶不吭聲,只顧瞪著她。
秦晴也不放棄,繼續高舉著小手,將熱粥送到他嘴邊。
段子訓故意不理她,而她也當真不收回手,就這麼僵持著,直到她的小手愈來愈酸,甚至開始顫抖起來。
段子訓見了,感到好生氣。
這女的是笨蛋嗎?明明手已經很酸,臉上都開始冒冷汗了,還不曉得收回手?
那匙粥,在他眼前抖呀抖,說不準一個不小心,就要灑到他身上來了──
愈瞧,他臉愈臭。
好,算他又輸給她了!
段子訓告訴自己︰我只是不想被粥搞得一身黏膩膩的。
「哼!」段子訓伸手要搶過那碗粥,但秦晴突然收回了手。
「不,請讓秦晴服侍二殿下喝粥。」姑婆一再吩咐,他身體不適,別讓他太勞累,她都牢牢記住了。
她再次將舀起的粥,送到他嘴邊,這回段子訓連瞪都懶,直接張嘴吞下。
如果喝粥吃藥,是趕走這煩人笨蛋唯一的方法,那麼他願意立即妥協。
可綿密香濃的粥一入口,他臉上惡劣的表情立緩,甚至帶著驚喜。「這是我母妃最拿手的肉粥!是我母妃熬的?」
他們幾個孩子都和父皇一樣,喜愛母妃親手熬煮的肉粥。
「不,這是我煮的,但和昀妃娘娘煮的方法是一樣的。」秦晴沒有邀功意圖,只是照實回答。
因為听聞二皇子喜愛這肉粥,所以她特地去請教御膳房的廚娘,只為了讓他有胃口多吃點;而廚娘們因為常看昀妃熬粥,所以煮粥的方法,多少都學了一點。
「哼。」段子訓頓時覺得嘴里的粥味道差了許多,但他仍忍耐地繼續吃。
待粥一吃完,他立刻推開碗,粗聲粗氣地道︰「可以了吧?」
「還有藥,也得喝完才行。」秦晴小手放下空的粥碗,又盡責地端起藥碗。
段子訓惡狠狠地瞪她,但秦晴臉色未變;她一心只想完成姑婆的吩咐,所以對于他惡劣的態度,也就不太在意了。
發覺自己嚇不著她,段子訓有點氣悶;這回不用她喂,他就徑自搶過盛藥的湯碗,一口飲盡苦澀的茶黑色湯藥,也不在乎那味道有多苦嗆難受。
「哪!碗還妳,快滾!」段子訓把藥碗扔還給她,然後扭頭不再搭理對方。
「二殿下?」秦晴忽然喊道。
還叫?叫啥!
「做什──唔!」段子訓正欲臭罵她一頓,一轉頭,忽然一個小玩意兒被扔進他嘴里;他瞪大眼,嘗到舌尖傳來桂花的香氣與甘甜的滋味。
是糖?「妳扔了什麼進我嘴里?」他怒問。
雖然知道不是壞東西,但他還是很生氣她擅作主張。
「只是一塊糖飴。喝了藥嘴苦難受,含點桂花糖飴,可以去掉苦味,會舒服些喔。」秦晴收起放有桂花糖飴的小袋子,笑著回答。
這些糖飴,可是她表現良好,宮里的公公嬤嬤們賞的點心,她很寶貝,自己都不太舍得吃呢。
糖飴?段子訓呸地一口,吐出桂花糖,嗔怒大罵。「誰要妳多管閑事!我喝藥從不需要糖飴潤口,妳不必自作主張!」
他都快八歲了,要是還吃那些甜膩膩的糖飴,傳出去準會讓兄弟恥笑,他才不需要她多事呢!
「啊……」秦晴盯著被他吐出的糖飴,萬分可惜。
「我是想,藥那麼苦……」她眨眨無辜的眼,心里覺得委屈,
她是為他著想,沒想到他卻不領情……
「我說不必就不必!好了,我已經喝粥也吃藥了,妳馬上給我滾出去!」段子訓不客氣地指著房門,下逐客令。
「是。」秦晴沒動怒,只是輕嘆一聲,便輕緩但手腳利落地收好湯碗,然後順從地听令離開他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