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的!」梁心倫哽咽的嗓音從後頭傳來。
「我會努力忘了你,忘了曾經有過這一段情。我一定會的!」
闕御堂頓了頓,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頭也不回地走出梁宅大門。
我沒有錯!他告訴自己。
比起父親闕盛強的無情,他還算剛入行的呢。
反正他們闕氏一家本來就是無血無淚的魔鬼,她早些知道這一點也好。
◆◆◆
在那之後,梁心倫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巨大打擊。
梁家宣告破產,梁氏企業徹底崩盤,而父親梁靜波也病了。
身體的不適外加失志落魄,他整個人宛如戰敗的公雞,頹喪消瘦,好幾天不肯進食,最後病倒被送入醫院。
但入院後身體狀況並沒有好轉,反而每況愈下,因為他根本連求生的意志都沒有。
「媽媽。」
梁心倫來到醫院,在走廊上看到正將餐盤端出病房的母親。
「心倫,你來了。」姜霞月見到女兒的模樣,眼眶霎時一紅。
一身簡便的衣衫,雖然不掩清麗,但看得出是風塵僕僕趕來的。
「搭車來的?」
「嗯,搭捷運來的。」
「委屈你了。」姜霞月好難過。
以前她們一家出入都有高級轎車接送,曾幾何時,她打小嬌寵的女兒竟也要跟人去擠大眾運輸工具?
「怎麼會呢?捷運方便又快速,搭了才知道真的很舒適。」梁心倫淺笑著安慰母親。
「這要端到配膳室是嗎?我來幫忙。」伸手接過母親手上的餐盤,梁心倫瞧見餐盤上完整未動的飯菜,清亮的眸光頓時一黯。
「爸還是不肯吃飯?」
「唉!這兩天更加嚴重,連一口飯都不肯吃,要不是醫院替他打營養針撐著,只怕早已餓死了。主治醫師說他這已經是憂郁癥了,要安排精神科醫師來會診。」姜霞月重重嘆息。
「爸怎麼這樣想不開呢?公司垮了就垮了,沒錢也沒關系,不求享受的話,還是能活得下去。而且只要堅強起來好好努力,將來總有一天能有機會東山再起,他何必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呢?」
想到父親接連數日不肯進食,梁心倫實在萬分心疼。
「他就是那脾氣,頑固好強,從來不肯服輸,他將畢生心血全投注在公司里,萬萬沒想到公司竟會在他手上倒閉,再加上你又被退婚……唉,他當然受不了這打擊。」
想到這件事,姜霞月不免心里有怨。
「都怪闕御堂那無心無肺、無血無淚的負心漢!要是他肯伸出援手幫幫我們,梁氏企業就不會垮台,你爸爸也不會受到這麼大的打擊,一切都是他害的,我們真是看錯人了!」
「媽,你別這麼說。」梁心倫連忙搖搖頭,勸阻道︰「今天梁氏企業會垮,是因為爸爸決策失誤,和他沒有關系,並不是他造成的,說是他害的對他並不公平。雖然他拒絕援助我們,導致梁氏企業垮台,是無情了點,但他並沒有義務一定得幫我們,梁家的債務是一筆天文數字,真要幫我們,可能連闕家自己的財務也會出現狀況,要人家賠上自己來救我們那是強人所難。我雖然也很希望他能幫幫爸爸,但也理解他為什麼不肯幫忙。」
「哼,那無情的小子實在有夠現實!一知道我們家出現財務危機,立刻和你解除婚約,讓你和我們梁家成了商界的大笑話,我想到就有氣。」
想到寶貝女兒讓人在背後指指點點,她心疼又氣憤。
對于母親的憤慨,梁心倫只能苦笑以對。
婚約被片面解除,她也有如被甩了一個大耳光,但是冷靜過後,她試著去諒解他。
他也有他的難處吧!
她知道他的,他終究是人,還是有心、有感情的,或許人人都說闕御堂冷血無情,他本人也從不承認自己有所謂的感情,但是她知道,他的心也是柔軟的。
她不想恨他。恨一個人對自己並無好處,再說現在她有太多的事要忙——家里的債務必須處理,不動產、珠寶、名車等值錢的物品都急著變賣還債,還有父親的病也夠她操心的,她實在無力再去怨恨一個與她不再有瓜葛的人。
雖然夜深人靜時,想起這段莫名其妙消逝的感情,她也會忍不住落淚,但她都告訴自己要堅強。
失去一切已經夠了,別再讓她失去面對逆境的信心與勇氣。
「媽,別多想了。你出來也好一會兒了,我們先回病房去吧,爸爸可能在找你了呢。」
梁心倫放好餐盤,按住母親的肩,安撫地摟著她走回病房。這時,幾名護士忽然神色慌張地朝她們跑來。
「梁太太、梁小姐,請問有沒有看到梁先生?」
「靜波?他不是在病房里嗎?」姜霞月納悶地問。
「剛才我們要去替他量體溫和血壓時,發現房間里沒人,梁先生不在床上。」
「咦?!他不見了?」姜霞月大驚。「剛才端餐盤離開病房時,他明明還躺在床上睡覺,所以我才敢出來的呀。」
「可是房間里連個人影都沒有,醫師有交代他有憂郁癥的病征,要我們特別注意他的行動,這下人不見了,會害我們被醫師罵死啦!」小護士抱怨著。
「對不起!我們馬上幫忙找。」
梁心倫一听,驚覺非同小可,連忙跟母親分頭去找,她找遍醫院上下,都沒看到父親,過了不久,有一名護士慌張地沖來找她。
「梁、梁小姐!找到梁先生了,現在人在急診室里。但是非常對不起,他……他已經……」
看著護士臉色蒼白、欲言又止的模樣,梁心倫心頭一凜,邁著顫抖的雙腿,飛快沖向急診室。
第二章
梁靜波跳樓自殺身亡。
這消息很快傳開,闕御堂自然也得知這個消息。
乍听聞這個驚人的消息,他心里五味雜陳。
雖然梁家周轉不靈,不是他造成的,但他拒絕伸出援手,確實是讓梁靜波走上絕路的導火線。
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他而死,即便打小就對感情淡薄,甚至可說是個無情之人,但他仍不免唏噓感嘆。
沉吟許久,他問秘書︰「告別式是什麼時候?」
「這個周末,將在市立殯儀館舉行。」呂仁鈞立即回答。
「先以我的名義送幾個花圈過去,周末替我騰出時間,我要去上炷香。」
「您要去參加梁家的告別式?」呂仁鈞面露驚訝。
「這陣子梁靜波的新聞炒得很大,那天想必會有很多媒體過去,我這個前任準女婿要是不出席,只怕會招來負面的批判。」
人言可畏,他個人是不在乎,但他不想因為自身的私事,而影響到闕氏集團的名譽。
「但是您突然解除婚約,梁家的人必定不能諒解,現在梁董事長又自殺身亡,您去了只怕會激怒梁家的人……」場面想必不會太好看。
「我去不是為了讓梁家人看,而是給媒體看,這種小事我不會掛在心上。」闕御堂一揮手,暗示他可以下去了。
呂仁鈞知道他心意已定,不可能改變,只好憂心忡忡地轉身離去。
他走後,闕御堂放下筆開始出神。
梁靜波過世了,梁心倫該怎麼辦?
不由自主地,他想起了他的前未婚妻——那個溫柔優雅、才華洋溢的女孩。
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直到現在還歷歷在目。
記得是在一場非公務的聚會中遇見她,邀請人是華洋海運的總裁孫正銘,因女兒孫玉露自國外的音樂學院畢業回國,所以特地廣邀眾人前往與會,席間還安排女兒露一手絕技,彈幾首她拿手的鋼琴曲以饗眾人。
結果不知誰提起,梁董的女兒也剛從紐約音樂學院學成歸國,專攻小提琴,同樣擁有一手好琴藝,而且當天正好也陪梁董事長一起出席,大家便嚷著要她也露一手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