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路上小心喔。」她笑著和女職員道別。
兩位女職員下班後,整間事務所只剩她一個人,起身晃到窗前透透氣,不意外地在對窗捕捉到另一雙眼眸。
是他……
最近兩人的視線經常在窗邊交會,要是以前,她鐵定賞他兩顆白玉丸,然後關窗表達無言的抗議。
但現在別說關窗,好像連轉開視線都很難,常常與他對望,忘了時間的流逝,直到其中一方的電話進來,或是誰的職員進來請教問題,兩人的對視才被打斷。
他轉身低下頭振筆疾書,不知在寫什麼,沒一會兒將一張A4的列印紙按壓在窗戶的玻璃上,像演默劇一樣,用手猛指著列印紙,暗示她看上頭的內容。
兩窗之間的距離雖然不是太遠,但是因為紙張和字體也不大,所以她眯著眼很仔細地認了好一會兒,才看清楚上面寫什麼。
「要……不要……去吃……飯?」
原來他是邀約她去吃飯!
最近,他也開始偶爾約她吃飯。
她臉蛋兒立刻羞紅,但是心底卻是滿滿的喜悅。
她馬上如法泡制,轉身找了張列表紙,在上頭寫下一行字,然後按在玻璃上。
這回換對面的男人將眼楮眯得小小的,努力辨識上頭的字。
好啊,不過今天我請客。
梁爾競看懂後搖頭笑笑,才用力點頭,比了個OK的手勢。
兩個年紀都快三十的人,卻每天像個孩子似的玩紙上筆談游戲,順道考驗對方的視力,雖然是很無聊的舉動,但兩人都玩得很開心。
快速收拾好公事包,薛雅箏鎖門離開,下樓之後發現他已經等在大門口。
兩人見了面也不知該說什麼,畢竟也不是情侶或知心好友,沉默地並肩走著,有一搭沒一搭地找話說,幸好氣氛也不算僵硬或尷尬。
夜風徐徐吹拂,拂動薛雅箏的發梢,在她敘述自己最近剛接的CASE發展時,他只是微笑看著她,專注地听著。那眼眸凝視得很深很深,好像要看進她的眼底似的。
她臉頰微微羞紅,幾乎說不下去,想要回避那樣深切的注視,但職場上的磨練帶給她不畏怯的精神,她勇敢迎視他那雙炙人的眼眸,換來他獎勵的微笑。
「想吃什麼?」
「既然是我請客,那麼當然由身為客人的你來選了。」
「那麼不必考慮,就是法國料理了。」梁爾競打趣地道。
「你會害我宣告破產,流浪街頭的!」她忍不住哇哇叫。
「哈哈哈……」
見他豪爽地仰頭哈哈大笑,她也不由得莞爾一笑。
好難以想像,不久前還水火不容的他們,如今卻能平和地相處,有說有笑……真的好像作夢一樣!
「你在想什麼?」
听到他低沉的疑問,那聲音好像很近,她一抬起頭,頓時嚇了一跳,因為他的臉就在她臉的正前方,好像……想親吻她似的。
「沒、沒什麼。」
想起上回那個火辣辣的吻,她的臉又不由自主地染紅了。
兩人就近找了間餐廳,吃些簡便的餐點。
席間他們聊些關于法律上的條文爭議,以及最近一些知名的新聞案例討論,兩人雖然各持己見,但是不再針鋒相對,有個與自己程度相當的談話對手,幾番激辯下來他們都覺得痛快淋灕,但又不傷和氣。
他們都覺得很不可思議,原來他們也能不吵架、融洽地相處。尤其是薛雅箏,她更是想不到,自己也有和平與他共餐閑聊的一天。
餐用到一半,他的行動電話突然響起。
「抱歉。」
他起身走開接了電話,沒一會急忙回來,卻是臉色大變,說自己必須先離開。
「梁爾競,你的臉色很不好,發生什麼事了嗎?」她立刻關心地問。
「我母親她——」梁爾競聲音突然哽咽,難過地搖搖頭,話也說不下去。
薛雅箏心中一凜,明白必然是發生重大變故了,立即當機立斷對他說︰「我來結帳,你趕快去攔計程車!」
「好,謝謝你!」慌亂的梁爾競好像找到燈塔,這才有了指引的方向,急忙趕到餐廳外攔計程車。
薛雅箏快速結完帳跑出餐廳,梁爾競剛上計程車要離開,不知什麼念頭促使她也跟著跳上去,同時請司機先生立即開車。
或許是他擔憂無助的眼神讓她放心不下吧!
「你……」梁爾競訝然看著她。
「我陪你去。」她溫柔地對他一笑。
她看得出,他與母親的感情應該是相當深厚,萬一真的發生什麼事,他可能會承受不住,如果有個人陪在身邊,好歹能夠給他安慰。
「這只是老同學的關心啦!」她佯裝沒什麼地笑笑,其實是欺騙他也是欺騙自己。
只因為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他,非常地擔心他。
「謝謝你。」
梁爾競道謝後,就不再開口說話,只是面色憂慮地望著車窗外,一心祈禱趕快到達目的地。而薛雅箏也很體貼地給予他寧靜的空間,這時候他需要的不是聒噪的安慰,而是體貼的沉默。
當計程車停下來時,薛雅箏發現他們正在醫院的急診室前頭,付了錢,梁爾競與她匆忙進入急診室,直接詢問醫護人員他母親的狀況,她才知道原來他的母親身體不好長期在療養院療養,晚上突然病況危急,被送往急診室急救。
幸好經過急救,他母親的狀況又稍微穩定,目前已送往加護病房觀察。于是他們又匆匆趕往加護病房——
「哥!」一到加護病房門口,有個二十四、五歲左右的年輕人看見梁爾競,立刻激動地從椅子上跳起來。
「爾康,媽怎麼樣了?」梁爾競走過去問道。
薛雅箏好奇地打量著兩人。
這個人是梁爾競的弟弟?長得挺像的!只不過梁爾競感覺較成熟沉穩,有種歷盡滄桑的感覺,而梁爾康感覺較天真,還有著年輕人的稚女敕。
「已經穩定下來了,剛才我接到通知時,真的嚇死了,我好怕她會……」梁爾康不由自主顫栗了下。
「沒事了!媽撐過來了。」梁爾競了解地點點頭,上前拍拍弟弟的背,低聲安慰他。
薛雅箏很訝異,他在家人面前竟然這麼溫柔,跟他在法庭上犀利強勢、辯才無礙的模樣,以及與她唇槍舌戰時的氣人毒舌,完全不同!
梁爾康抬起頭,發現薛雅箏,詫異地睜大眼。「啊,這位是——哥,你交女朋友了?」
「女朋友?」梁爾競與薛雅箏對看一眼,臉色不約而同漲紅。
「不是的!你別誤會。」梁爾競急忙解釋︰「她是我的老同學薛雅箏,也是一位律師,辦公室就在我隔壁,僅此而已!」
他急于否認,讓薛雅箏听了心頭竟然感到有點悵然。
就算是事實,他也別否認得那麼急又快,好像當她的男朋友有多可恥似的!
「是喔?」梁爾康有點失望,他還以為孤寂多年的哥哥終于放下心中的魔障,有了真心相愛的對象呢!
「現在應該還能進加護病房吧?我先進去看看媽。」
梁爾競換上無菌衣進加護病房去了,而梁爾康因為已經進去看過母親了,所以就和薛雅箏坐在外頭等。
「你真的不是我哥女朋友?」梁爾康偷偷打量她,暗自驚嘆她的氣質與美貌。
「不是啦。」她笑了笑,有點心酸地否認。
「是嗎?」梁爾康垂下頭,顯得很失望。「哥為了這個家,一直很辛苦,他總是為了我們付出,卻拒絕我們的關懷,我覺得他好像封鎖了自己的心,拒絕別人的關懷,不讓任何人接近,包括我們……」
「你哥哥為了你們很辛苦?」這是薛雅箏第一次听到關于梁爾競的私事。「你們家境不太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