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真好!」關速扭唇冷笑,面頰緩緩抽動,緊握的手上,青筋一條條的浮現。「像我這種下賤的人,的確沒資格掌管裴氏企業,所以我決定放手,不再干涉裴氏企業的營運。」
「你的意思是——」裴敬書愣了愣。
他的意思是說,要將裴氏企業還給他嗎?
「既然你嫌我沒能耐管理裴氏,那我就干脆放手,找個買主把裴氏賣了,拿著這筆錢到拉斯維加斯或大西洋城豪賭,還能夜夜擁著美女共度春宵,如此才不負我這個混血雜種的壞名聲,你說是嗎?」
「你——」裴敬書萬萬沒想到,關逴竟然打算賣掉他花費畢生心血辛苦經營的裴氏企業。
他伸出顫抖的手指指著關逴,開始大口喘氣,干瘦的胸膛隨著地愈來愈頻繁的呼吸,一上一下地劇烈起伏。
必逴看他不太對勁,連忙問︰「你怎麼了?」
「我……呼……呼……」裴敬書想開口說話,但一口氣哽在胸口,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不消片刻,他的臉已漲成豬肝色,沒多久,又轉為紫紅色。
「老頭子?!」
必逴覺得不對勁,連忙趕到他身旁,正好接住他驟然倒下的老通身軀。
「老頭子?你怎麼了?快告訴我呀!」
必逴用力拍打裴敬書干癟的面頰,企圖喚醒他的意識,但裴敬書依舊說不出話,只是拼命喘氣,呼吸的力道愈來愈微弱了。
「老頭子!」關逴發出驚恐的吼叫,想也不想便一把抱起干瘦的裴敬書,打開門往外頭沖。
「天哪!裴老爺怎麼了?」
看護一看裴敬書被抱出來,臉色呈現可怕的紫黑色,慌得手腳直發抖。
「我……我叫救護車!」
「來不及了!我直接送他去醫院!」
必逴等不及電梯升上來,便抱著裴敬書從樓梯往下頭沖。
他一邊往摟下跑,一邊對裴敬書說︰「老頭子,撐著點!你不是很恨我嗎?快醒過來!等你醒來,我答應不閃不躲,讓你打個痛快……還有,只要你好起來,我就把裴氏企業還給你,你可以親自到裴氏監督坐鎮,多好?如果你不好起來,我就把裴氏企業搞得天翻地覆,讓裴氏陪著你消失在這世界上!你听清楚了沒有,老頭子?」
說到最後,關逴的鼻頭逐漸發酸,聲音也開始沙啞。
「雖然你領養我的目的,是為了利用我替你管理裴氏,而不是真心把我當成一家人,但我卻真的在乎你!我把你當成真正的父親,不管你怎麼對我、或是我對你做了什麼,在我的內心深處,你始終是我最敬愛的人。我掠奪裴氏企業,只是為了報復你對我的忽略,並不是真的貪圖那些財富呀!你懂嗎?」
跨下最後一層階梯,關逴沖出大門,直直沖向馬路邊攔計程車。
「老頭子,義父……求你撐著!要是你敢就這麼死了,我絕對不會原諒你!真的,我不會替你送葬,還會恨你一輩子……所以你要撐著!知道嗎?」
一路上,關逴不斷對裴敬書打氣喊話,一心只想盡快將他送到醫院救治,因此並沒有發現,裴敬書的眼角掛著一滴透明的液體,隨著自己奔跑的動作,無聲無息地流進他稀疏的白發中。
必逴在醫院的急診室守了十個小時,直到裴敬書月兌離險境,才拖著疲憊的身軀離去。
那天之後,關逴每天到裴敬書住院的醫院探視他,但從來不敢讓裴敬書知道他來過。
「逴少爺,您來了!」在醫院幫忙料理事務的管家走出門外,正好看見他站在門外。
每天一下班,關逴一定先到醫院探視裴敬書,確定他的狀況一天比一天好,才會放心地回家,管家已經踫過他好幾次了。
「我義父今天身體的狀況還好嗎?」關逴一見到管家就問。
「還不錯!醫生也說,老爺復原的情況愈來愈好了。」管家高興地說。
「那就好。」關逴點點頭,稍微安心了。
「逴少爺,您今天還最不進去嗎?」
「我?」關逴神情復雜地沉吟片刻,搖搖頭說︰「不,我不進去了!」
他抬起頭對管家說︰「我馬上要回去了,不過我想拜托你一件事。等會兒你進去見到我義父,請你替我轉告他,我決定將裴氏企業交還給他,等地的身體一恢復,我立刻交出經營權,請他……好好休養!」
「逴少爺,您——」管家震驚地張口結舌,不敢相信他竟然打算放棄這麼一大筆財富。
「記得把這些話轉告我義父。」關逴默默轉身,準備離開醫院。
「逴少爺——」
避家正欲喊住他,忽然一道蒼老沙啞的聲音介入。
「慢著!」
「老爺!」管家轉過頭,發現裴敬書不如何時竟出現在病房門口。
原本應該躺在床上休養的裴敬書扶著牆壁站在門邊,雙目直視關逴。
「你就這樣……走了嗎?」老人虛弱地開口,說話有氣無力,關逴必須仔細聆听,才听得清楚地在說什麼。
「我……」關逴自覺愧對他,所以始終低著頭。
「你想就這麼丟下裴氏企業,當個半路逃跑的懦夫嗎?」裴敬書質問。
「我是想把裴氏企業還給你——」
「不需要!」裴敬書大喝一聲,隨即劇烈地咳嗽。「咳咳……」
「你好好休養,別多說話。」關逴走到他身邊,伸出手想為他拍背順氣,但又怕遭到拒絕。
裴敬書咳了好一會兒,才逐漸恢復正常。他緩慢地開口,繼續說道︰
「臭小子,你給我听清楚,既然你已經接手裴氏,就不準半途收手!我要你像從前那樣,好好替我經營裴氏企業,不準有任何一點懈怠之心,否則我可是會生氣的!」
「可是……您不是最在乎裴氏的嗎?」關逴詫異地問。
「沒錯,我是很在意裴氏,所以我把裴氏交給你,你要負責替我延續裴氏的生命,榮耀裴氏、壯大裴氏,讓它能夠永續經營下去,我希望我孫子的孫子,都能知道裴氏的大名。」
裴敬書的嘴角,掛著關逴二十年來罕見的真心笑容。
「您——」
「別問我為什麼作出這個決定,我只能說,算是被你感動了吧!」
他在昏迷之前,听到關逴在他耳邊說的那些話,不禁流下懺悔的眼淚。
他終于豁然省悟,明白從前的自己是多麼的現實勢利,而他對關逴這個孩子,又是多麼的冷漠、無情。
那一刻他原諒了關逴的背叛,因為逼得他不得不這麼做的人,正最他自己呀!躺在病床上的時間,足以令他想明白了。
盎貴權勢不過是過眼浮雲,即使他擁有世上所有的財富,兩腿一伸,仍然什麼也帶不走。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執著于那些身外之物,反而忽略了身旁真正值得在乎的東西呢?
所以他決定將裴氏企業交給關逴,其實他早就知道他是繼承裴氏企業最好的人選,卻因為私心而不肯把裴氏交給他,非要指望不知何時才肯回台灣繼承的子孫身上,才會意來這些風波。
他露出輕松的笑容,發現心中的窒礙清除之後,真是海闊天空、舒暢不已。
「你進裴家已經二十年了,不管怎麼說,你都算裴家的一分子,所以裴氏企業交給你繼承是再適合不過的,你可得真心接受,不準推辭喔!」
「義父……」關逴望著他慈藹多了的臉龐,感動地紅了眼眶。
「不過我有個條件!」裴敬書加了一條但書。「我要你去紐約把念慈帶回來,娶她為妻、且要一輩子疼她愛她,永遠給她幸福快樂的生活。這個要求你願意去做嗎?」
「義父,並非我不願意去做,而是念慈不會願意嫁給我,因為她根本不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