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女子大羞,低垂的眼中波光流轉,卻有喜色,半真半假地嗔道︰"大庭廣眾之下,成何體統?"
"你不是說喜歡被我欺負?"男子咧嘴笑道。"所以我自然也就光明正大了啊!誰叫我本來就是個莽夫。"
女子斜睨了他一眼,似在說他得了便宜還賣乖,卻抱住了他的手臂,朝他依偎得更近,臉上殊無半點惱色,兩人目光相交,俱是會心一笑,讓深情盡都流露在不言之中。
突然,一個萬分驚愕的聲音在前方響起──
"關、關姑娘?!"
這聲音似乎有些耳熟……關若月調轉視線望去,頓時也錯愕了。"少王爺?"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平治少王爺蕭宇飛,和少王妃秦明月,兩人都是一身華服,身邊卻並無侍從跟隨。
蕭宇飛望著她,欣喜之情溢於言表。"原來關姑娘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望著他俊朗如玉的臉,關若月雖然驚喜,心中也不免微有感慨。曾幾何時,這張臉已經激不起她任何的情緒波動,現在她在意的,只是雷拓突然變得有些僵硬的身形。
想起來,也難怪他如此。畢竟自己從未親口告訴過丈夫,她和少王爺之間曾有的任何糾葛在末遇見他之前就已經斬斷。如今想來,當初的種種更好似南柯一夢,毫不真切……
沒有放開雷拓的手臂,反而抱得更緊,關若月柔柔地開口︰"多謝少王爺關心。不過,日後得麻煩您改口叫我一聲雷夫人了。"
朝心上人望了一眼,又望向眼前那兩張充滿意外的臉,她微微笑了,笑得如沐春風。
"少王爺、少王妃,這是我的夫婿雷拓。"
雷拓朝她看了一眼,眼神溫暖,心里最後的一絲陰影也終於消散無影。他轉目望向眼前的這一對王孫權貴,淡淡拱手。"有禮了。"
"你……成親了?"望著昔日的"情敵",少王妃秦明月冷艷的臉上露出訝異之色,怎麼也沒想到,關若月居然嫁人了。而且她的丈夫還是如此……
忍不住和蕭宇飛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心中都是疑惑,出身書香世家的關若月,為何竟會下嫁這麼個看起來既粗蠻又凶惡的人?
懊不是……被逼迫的吧?
蕭宇飛盯著關若月的眼楮,緩緩說道︰"前些天接到消息,說劉瑾生一家突然舉家出門游玩,之後多日未歸,不知所蹤。我派人去劉家大宅尋找姑娘,僕役們卻已經散得乾干淨淨,荒蕪無人,所以我一直很擔心姑娘的安危。"
他仔細地望著她的臉,決定若一見她露出任何驚慌或傷心的神色,就要插手。雖然她身邊的男人看起來十分孔武有力,可是到底自己也學藝多年,未必就會輸。
沒想到,關若月卻只是微微一笑,似有不屑的神色在眼底閃過,淡淡說道︰"是?卻不知道表舅他們去了哪里?當時我已隨夫君離開劉家,並不知情,抱歉讓少王爺擔心了。"
說著,不免想起當初在那山洞里,雷拓是如何拼命維護自己,甚至險些喪命,身子忍不住微微顫抖了一下,抬頭看他,眼中是柔腸百轉。
雷拓自然也知道她想起了什麼,安慰地一笑,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將她摟得更緊。
兩人的溫馨交流,卻看傻了對面的那對夫婦。尤其是蕭宇飛,幾乎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站在他對面,這個笑得嫵媚、明艷照人的少婦,真的是那沉默寡言,即使偶爾展顏,眼底也總是帶愁的關若月?
變化好大啊!因為她身邊這個看起來蠻力如牛的男人?
當然,天性儒雅的蕭宇飛是絕不會把這樣的想法直接說出口的,首先開口的,反而是關若月。
她輕輕捏了捏雷拓的手,與他交換一個眼神,湊到他耳邊說了些什麼,雷拓的眼中立刻閃過了然,點了點頭。
必若月隨即把目光轉向秦明月,不卑不亢地說道︰"少王妃,民女斗瞻……借一步說話,可以嗎?"
秦明月的臉上立刻浮現一絲類似警戒的神色,她打量了關若月片刻,微微眯起了鳳眼,才終於點了點頭、"可以。"
兩人一前一後,默默地離開堤岸往湖邊走去來到較為僻靜的地方,秦明月停下腳步,轉過身子,冷硬地開口︰
"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少王妃,若月有一事相求。"
"哦?"秦明月似乎有些意外,挑了挑眉。"你說。"
"少王妃或許知道,當年我爹被指控私通蠻王,大理寺始終未曾找到過確鑿的證據。"關若月斟酌片刻後,緩緩說道。
秦明月點了點頭。"這事我的確略知一二,當年將關尚書定罪的理由,是'雖無實據,訴者有因'吧?"
平心而論,在那件事上她並不認同父親的做法。說人家若沒有犯罪,就不會平白無故地被告密,豈不是和當年秦檜丟給岳飛的"莫須有"異曲同工?
必若月眼中隱隱含淚,語聲有些哽咽了。"家父已經去世三年有余,是否能挽回清譽,對他老人家或許不再重要。可是身為子女,不能對父親在天之靈香火供奉,總是心中難安……"
她頓了頓,斂袖深深地施了一禮。
"所以,民女斗膽,懇請少王妃在皇上和宰相大人面前美言幾句,重新審視當年的案件,若無確鑿罪證,還望能還我父親一個清白。"
秦明月並沒有猶豫太久便同意了。"可以,這事我會替你辦妥。"
"多謝少王妃。"關若月盈盈拜謝。
秦明月盯著她的臉,似乎想要找出一絲昔日的影子,找出她記憶中那個冷淡疏遠、滿月復幽怨的關若月。可是,她沒有找到,眼前這個神態安詳的少婦,和她記憶中落魄的高貴少女,簡直有若天壤之別。
不經意地,她月兌口而出︰"你嫁人了。"這句話雖然用的是肯定的語氣,神情中卻流露出懷疑。
必若月對她突然冒出的話有些訝異,可是抬眼望向堤岸上雷拓高大的身影,卻立刻不由自主地微微笑了。"是的。"
"你……甘願?"秦明月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皺了皺眉頭,無法想像文氣端莊的關若月,為何竟會眷戀那長得人高馬大、其貌不揚的魯男子。
必若月一眼就看出對方在想什麼,她的眼神一閃,朱唇微啟,想要告訴眼前精明干練的平治少王妃,這一次她看走眼了。
想要告訴她,雷拓的長相在別人眼中或許凶惡,可是,卻是個文武雙修、溫柔體貼的奇男子。
想告訴她,根本沒有什麼甘願或屈就。他教她辨識草藥,陪她下棋聊天,愛她、寵她,處處都讓她覺得,自己被珍惜地捧在掌心……
可是,話到了嘴邊,卻終究沒有說出來。眼神微閃,關若月溫柔地笑了,輕輕地說道︰"他待我很好。"
早就無意再和對方爭什麼,所以她和雷拓之間的一切,她又何必說,秦明月又何必知道?
秦明月無言了,望著關若月溫柔滿足的笑顏,不知該做何感想。
突然,她有些明白了,再次把目光投向站在堤岸上,正和少王爺對話的雷拓。
這一次,她的目光中再無輕視之意。"你嫁的這個人……不簡單吧?"
必若月靜靜地點頭,轉頭望著雷拓的身影,美麗的笑容說明了所有。
而秦明月只是默默地看著她,似有所悟。
兩個女子都沒有再說什麼話,默默地回到堤岸上。辭別蕭宇飛夫婦後,雷拓攜關若月沿著堤岸繼續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