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名叫雷拓的男子……果然如她所想,是個君子。
呼出一口氣,心跳漸漸緩和下來。雖然她自己不會絲毫武功,可是看雷拓雙眼緊閉,神態凝重的樣子,也知道此刻不宜打擾,於是未發一言,安靜地起身。
略微梳洗之後,關若月輕輕將門拉開一條縫,見四下無人,快速地閃身出了房間,往樓下走去。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她才捧著一個裝滿食物的木盤回到房間。
掩上房門,剛好看見雷拓睜開眼楮。
"雷公子,早。"她略帶見腆地輕聲招呼道。
"關姑娘,早安。"雷拓微微一笑,長身站起,動作流利而穩健。他的模樣雖然還是有幾分憔悴,但是神情已經不似昨夜委頓,臉色也不再是令人擔心的灰白。
"啊,你的傷不要緊了?"關若月走到他面前,打量著他,臉露喜色,"氣色比昨晚好了不少。"
"已經無啥大礙,多謝姑娘。"見她臉上的神情忱摯,他心中一暖,柔聲說道,向她深深地一揖。"昨夜多有打擾,還請姑娘恕罪。雷某……這就告辭了。"
"雷公子,不忙。"關若月喚住了他,朝桌上的托盤點了點頭。"今天我沒事,這飄香閣不會有人上來。公子一夜未進食,先用些早膳,再走也不遲。"
運功療傷兩個時辰有余,月復中的確饑餓。雷拓見她說得真誠,沒有絲毫厭煩自己的意思,也就不多客套,點了點頭︰"那麼,多謝姑娘了。"
"不客氣。"她淡淡一笑。"廚房的伙食一向簡陋,粗茶淡飯,就請將就一下吧。"
見他開始用餐,關若月走到窗前,半推開了窗戶,讓新鮮的空氣透入室內、微微倚身在窗欄上,她若有所思地望著外面的景色,好半晌都沒有移動。
雷拓見她似有滿月復心事,深斂的眼神閃了閃,也就沒有出聲打擾。約莫一刻鐘後,他吃完了東西,這才長身而起,停頓了片刻,溫聲說道︰"關姑娘,早晨風涼,別站太久了。"
"嗯。"關若月轉過頭,微微一笑,站直了身子。正要轉身離開窗邊,樓下卻突然傳來談話聲,讓她停住了腳步。
這里,明明是不讓任何客人接近的啊!除非……
必若月的心頭一沉,連忙側身貼著牆壁,低頭望去。立刻地,她認出了來者的身分,不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氣,頓時臉如白紙。
"怎麼了?"雷拓也已經听見動靜,見她神色有異,連忙趕到她身邊往下張望,警戒地壓低聲音問道︰"來者是誰?"
必若月搖了搖頭,一時發不出聲音,只能緊緊地咬著嘴唇,紛亂的心頭只反覆轉著一個念頭。
平治少王爺……他明明已經成親了啊!為什麼還要來這里?!
樓下,蕭宇飛的聲音清晰地傳了上來︰"對不起,未曾通知就貿然前來打擾,不知關姑娘現在是否方便見客?"
"少王爺放心,若月一向起得早,今天也沒人看見她外出,應該是在房間里。"楊嬤嬤恭敬地陪在他身邊。
"那,那就好……"蕭宇飛的聲音帶著一絲不自在。"我不能待太久,不過……"
眼看那兩人已經走到樓下,關若月這才如夢初醒,霍然轉身,情急地一把拉住雷拓的袖子。"雷公子,你……你能不能帶我離開這里,別讓他們看見?我……我不能讓他看見!"
"關姑娘?"
"求求你!帶我從窗戶下去,或是……怎麼樣都好!"她倉皇地環顧四周。"現在這個模樣,我不能讓他看見!求求你!"
雷拓望著她六神無主,幾乎語無倫次的樣子,突然有些明白了。眼神一閃,他朝床上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把你的被子卷起來,一起帶走。那上面有血跡,被人看見了,徒惹疑端。"
"嗯。"她急忙照做了,將錦被疊起捧在手里。
眼見楊嬤嬤和蕭宇飛進了大門,正往樓梯上走來,雷拓推開窗戶,看準了四下無人,一把摟住必若月的腰,低聲道︰"吸一口氣,別叫出聲來……相信我!"
必若月點了點頭,捉住他的衣襟,緊緊地閉上了眼楮。雷拓立刻抱著她縱身從窗戶躍下,輕輕地落地。
放開她,他的腳步突然踉蹌了一下,幸虧關若月眼明手快,轉身扶住了他,急促地低聲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他搖了搖頭,臉色略顯蒼白。"往哪邊出去?"
一句話點醒了她,連忙扶著他朝後門的方向走︰"那里!那扇門平時沒人用,不會被看見。"
悄悄地溜出後門,兩人低頭疾行,三轉兩轉後,來到一個狹窄的偏僻小巷。見四下無人,雷拓停下了腳步,放開她靠在牆上。他閉了閉眼楮,微微喘息著,努力地調勻呼吸,
"雷公子……"關若月擔心地卯頭望著他。"你沒事吧?對不起!我……我只是……"
她的聲音無力地消失了,無措地咬了咬嘴唇。她和少王爺之間那一團欲理還亂,讓她還能說什麼呢?
"沒關系,關姑娘,我明白的。"雷拓打斷了她,朝她安慰地一笑。壓下心中莫名的惆悵,他溫聲道︰"我沒什麼,只是,姑娘現在打算怎麼辦?"
"我……"
是啊!她總不能一直躲在這巷子里。而且,剛才滿心只想到要避免和平治少王爺見面,卻忘記了自己這樣平白無故地失蹤,會讓楊嬤嬤急成什麼樣子!
必若月忍不住咬了咬嘴唇。現在,她該怎麼辦?
慌亂的心頭,突然浮現一張絕美而精明的臉……屬於那個精明能干,卻溫和而灑月兌,已經嫁為人婦的前紅香院花魁。以前自己就一直受她照顧甚多,若登門拜訪……
白情姐,應該會幫她吧?
主意一定,關若月仰頭看著雷拓,說道︰"不用擔心,我可以先去城外朋友家中待一會兒。雷公子你呢?"
"我送你去。"她的衣服發鬢都有些凌亂,一個人行走在外,讓他不放心。
必若月感激地點了點頭,隨即望向手中抱著的一床被子。"那這個……?"
"只能先毀去再說了。"他歉然地朝她點了點頭,從她手中接過薄被,手中運勁,用力扯了幾下,頓時棉絮四散飛揚。
"走吧。"丟下碎布,他回頭說道。
必若月點了點頭,與他並肩走出小巷,帶著他往城南走去。她身上穿的還是昨夜來不及換下的那件紫紗薄衫,有些惹眼,讓她下意識地朝雷拓身邊靠近了些。他似乎也看出她的不自在,始終寸步下離左右,姿態充滿護衛之意。有些人偷眼打量著關若月,都被他一一冷眼瞪回。
沉默地走出一段路,出了城門,路上行人漸疏、雷拓突然開口︰"剛才那個人……就是平治少王爺吧?"
"嗯、"關若月點了點頭,垂下了目光。"昨夜那些人說的話,也不完全都是假的。少王爺他……他是我的恩人。"
不知為什麼,听她這麼說,雷拓心中又泛起了一陣復雜的感覺,可是他到底還是沒有流露出任何表情,靜靜地等著關若月說下去︰
"我雖然身為清倌,可是到底身在那樣的風月場所,總是會有些人……"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半年前,有個富商的兒子仗著權勢,想要……想要欺負我。多虧少王爺及時趕到,阻止了他。"
雷拓知道雖然她說得隱晦,當時卻必定是驚駭欲絕的經歷,濃眉不自覺地擰了起來,低聲問道︰"關姑娘,你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