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群人中走出個其貌不揚,身材粗短結實的中年人,手里拿著一把明晃晃、金閃閃的大關刀。這刀若是換個高大些的人來拿還頗為威武,可惜拿在身長不過五尺的他手里,倒像是小孩拖著大人的兵器耍,有一絲滑稽。不過,看他身邊那些人紛紛躬身讓道的模樣,這人顯然是頭領。
「在下勞賦修,見過樓大俠。」這中年人朝樓砂拱了拱手,語氣謙恭,臉上神情卻表明了仗勢欺人,不把他兩放在眼里。
樓砂雙手垂放腰際,跟本懶得和這人虛偽客套,僅是淡淡掃了他一眼︰「大俠不敢當。陝北金蟒幫勞幫主千里而來,不知有何見教﹖」
勞賦修一楞,隨即咧嘴而笑︰「青衣樓砂,原來你也識得老子!那咱就不客氣了。衡天心經借來翻翻。」
第五章
「沒有。」樓砂干脆地回答。
勞賦修臉色立刻變了︰「你說什麼﹖」
「你有重听﹖我沒什麼橫天心經,豎天秘笄。」樓砂這次更不客氣了,「若是有的話,早一掌把你劈得橫七豎八了。」
「嗤……」溫柔忍不住笑出聲,勞某人臉上那一陣青一陣白,頓時逾加明顯︰「敬酒不吃吃罰酒!姓樓的,問你最後一次,衡天心經交是不交﹖」
「你這人還真重听得厲害,不然就是白痴。我們沒有什麼衡天心經,老不修!」溫柔已經看得出一場惡斗是難免的了,眼前最主要的就是在開打前將對手氣個七竅生煙,才能速戰速決。
勞賦修果然轉頭瞪著她︰「你……你叫我什麼?」
「大叔啊,我看勞賦修也挺難叫的,不如老不修順口些,也和大叔挺相襯。」溫柔語調誠懇,好心地建議道。
「你、你……」
「听說他還采陰補陽。」樓砂在她身邊涼涼地煽火澆油,不亦樂乎。
唔,他比她還毒呢……溫柔笑得更張狂。勞賦修背後那幾個幫眾趁幫主看不見,也在偷笑。
勞賦修對樓砂還有幾分忌諱,一口惡氣全往溫柔身上倒︰「臭丫頭!哪門哪派的?有種報上名來!蒙著臉算什麼﹖偷了漢子不敢見人嗎﹖」
「大膽﹗」溫柔狠狠瞪了他一眼,踏前一步,一字一頓緩緩說道︰「我乃堂堂巫山南屏宮宮主,豈容你等臭男人見我相貌﹖」
勞賦修被唬得一楞︰「……南屏宮主﹖」
「乖。」計謀得逞,溫柔退回樓砂身邊,笑彎了腰。
「你!他媽的!」勞賦修罵了句粗話,惡狠狠地朝溫柔撲來。
她早有放備,側身繞到樓砂背後,又立刻退離幾尺遠,將這老不修讓給樓砂來修理。金蟒幫的人果然是打算以多欺少,幫主一動手就全圍上來了。
嘿,以為她不會揍人嗎?溫柔順手抽出纏在腰間的軟鞭舞了起來,瞬時烏光閃閃,欺到她身邊的那幾個人吃了一驚,連忙後退。
臂風台是棲霞嶺山腰上較為平坦的一塊空地。這地方四面環山,長有異風四起,風聲嘯嘯,故稱觀風台。選在這寬闊的地方打架,倒是讓她撿了便宜,長鞭施展起來沒阻礙,很是順手。
偷眼看了樓砂一下,他已漸漸佔了上風,一柄長劍逼得勞賦修只有招架之力。十多個金蟒幫的徒子徒孫將兩人圍在中心,卻是每次一介入就被樓砂凌厲的招式逼回,始終無法插手。
「勞幫主,你該換個吃飯的家伙了!」樓砂和勞賦修兩人刀劍相抵,他口中說著,反手用力一絞,勞賦修那柄沉重的關刀居然拿捏不住,月兌手飛了出去。
勞賦修大驚失色。「撤!」一聲令下,首當其沖縱出圈外,連退十丈開外,刀也不撿了。
「沒用的蠢材。」樓砂也不去追,收起劍與溫柔會合。
「你還好——」他詢問的話才剛出口,突然看著金蟒幫眾人逃命的方向,臉色驟變︰「混帳﹗」
「樓砂﹗」溫柔拉住他的衣袖,也看出不對了。要說逃命,這群烏合之眾怎麼全都往不同方向跑﹖仔細看,是以圓圈形向外擴散,將他們兩個留在中心。
「快走﹗」樓砂一把扣住她的腰,急欲帶她離開,就在這時,左後方傳來那該死的老不修得意的笑聲︰「樓砂,你束手就擒吧!」
二十多包白色的粉末訓練有素地同時在空中散開,溫柔和樓砂頓時被籠罩一片白色煙霧之中。
「快閉氣﹗」樓砂當機立斷,抱起腳程較慢的她逆風朝山坡上沖。
唔,此仇不報非溫柔,哪天她非在老不修臉上畫滿烏龜不可﹗溫柔在心里咒罵著,屏息將頭埋進樓砂懷里。她的功力較弱,可以閉氣的時間也有限,還好臉用手帕幪著,加上可以埋首在樓砂胸前……如果閉氣撐不到樓砂沖出毒粉範圍外時的話,那麼偷吸兩口氣也應該無礙,不至于會中毒吧﹖耳邊傳來兩聲哀嚎,想是樓砂踢倒了哪兩個活該被揍的下毒者……如此說,再跑一段路就安全了。
溫柔心里正偷偷松了口氣,卻猛然感覺身子往下急墜!身體一下子失去所有平衡,一顆心卻蕩到了喉嚨口。猛地,她像是整個人狠狠撞上一堵堅硬的牆,空氣硬生生被從肺里被擠出來,溫柔只覺眼前一片斑駁亂色,然後便陷入完全的黑暗中……***自己急促的喘息聲和渾身的酸痛讓溫柔意識到,她並沒有昏過去。那……為什麼眼前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她……她在什麼地方﹖試著撐起身子來,這才模索到她身子底下壓著個人。「喂!樓砂?」她小心翼翼地低聲叫喚。
她……沒把人給壓死吧﹖「我沒死。」樓砂沉穩地響應,好象猜到她在想什麼。
溫柔立刻翻身爬起來,樓砂也順勢起身。兩人肩並肩打量著周圍。但事實上除了身邊人的身影依稀可辨,溫柔什麼都看不見。
「剛才怎麼回事﹖」她悄聲問。
「我們掉在一個洞里。」樓砂輕咳了聲,「我失足了,抱歉。」
「洞﹖」溫柔抬頭看,眼楮眨了好一會兒才依稀辨得頭頂那一點點亮光——很遙遠的薄扁,照不到洞里。……天﹗骨頭沒被摔斷是她好運,但是……「你回得上去嗎﹖」她將全副希望寄托在樓砂身上。
他嘆了一聲︰「現下太暗了,要上去恐怕很困難。」
「那麼,要等天亮了?」溫柔忍不住又抬頭望了望,「你說那個老不修跑哪里去了﹖」
樓砂嗤了一聲﹕「下山了吧﹖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他當我們摔死了,二是他認為我們沒死,所以怕是個詭計。不管是哪種,他都不會下來檢查。」
「所以,暫時我們是被困住了。」溫柔的眼楮已漸漸習慣黑暗、看得見個大概。她模索著靠山壁坐下,樓砂也依樣而行。
兩人靜默片刻,然後是溫柔率先打破沉默︰「我們要在這里至少待一夜,是不是?」
「是。」
「那麼你不覺得我們應該聊聊嗎?」她的聲音越來越「親切」。
樓砂認命地嘆了口氣︰「想聊什麼我都奉陪。」
「既然你這麼說,那……就從那本什麼衡天心經聊起,如何﹖」黑暗中,溫柔「巧笑嫣然」。***「知道衡天心經嗎﹖」
溫柔搖了搖頭,然後才想起洞內伸手不見五指。
唉﹗誰料得到會陷入這種境地,兩人身上都沒帶火石,這會兒只能呆坐在黑暗里,猜想這洞到底多大。她吁了口氣,回答道︰「沒听過。我對江湖事一竅不通。」
「衡天心經听說是一百多年前,一名叫高衡天的武學奇才所創。書中包括了許多精妙的劍術招式,和他的獨門輕功。」樓砂低笑,「武林人士十個里七、八個是狗,不勤練武藝,听說哪里有秘籍就像狗聞到肉骨頭,亂擠亂搶,妄想一夕間變成絕世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