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開車,就是想偷偷開著你的車子到處游山玩水也無能為力。」雖然是在很可笑的狀況下來到此地,可是對她來說,這是意外得來的「蜜月旅行」,「蜜月旅行」哪有獨自行動的道理?
「我的意思是說,只要走出民宿的大門,我一定要跟在你身邊。」
「這個啊,你放心,我絕不會到處亂跑。」她拍胸脯保證。「我方向感不好,走得出去不一定走得回來,絕不會獨自一人走出民宿大門的。」
這會兒他終于可以放心了,可是她紀錄不良,教他不忘了再謹慎的交代一次。「總之,你來這里的目的是安安分分養傷,絕不可以做出危害自己的舉動。」
她笑著點頭回應他。他真的有夠羅唆,相同的話一直在重復,可是,她喜歡听他的嘮叨,能感覺到他的關心,眼前的他好像十四年前的石頭哥哥,她真的好喜歡!
那兩道閃爍著欣喜愛戀的目光教他心跳漏了一拍,突然,他有一種被什麼東西纏住的感覺,想著最好趕緊閃人。「時間很晚了,你趕快洗澡睡覺了。」
「好,我去洗澡了。」她開開心心的下床,打開行李,取了換洗的衣物,哼著歌走進浴室。
他突然有一種想放聲大笑的感覺,這像是不久之前遇到搶匪的樣子嗎?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太陽穴,他究竟娶了什麼樣的老婆?
姚以樂怎麼可能安安分分養傷呢?認識她的人都很清楚,她跟「安分」經常意見不合,但要說她這個人很聒噪很吵鬧嗎?倒不是,安靜無聲時,她有一種泰山崩于前而不為所動的恬靜氣質,可是骨子里,她熱情洋溢、沖勁十足、有個性有想法,要她像玻璃制品靜靜的坐著,那是不可能的事。
沒事做,那就找事做,要不,就找人聊天。齊孟石雖然都在她附近打轉,可是百分之百不是個聊天的好對象,所以她只好把目標轉向民宿的老板娘,短短一天之內,她不但跟人家混熟了,還逗得人家哈哈大笑。
「你身上的傷痕是為了阻止搶匪造成的?」
「對啊,面對惡勢力絕對不能妥協,我就緊緊的拉住背包,打死不松手,就一直被他拖著跑,還因此上了新聞,你沒看新聞嗎?」
「我看了,可是沒看到這則新聞。」
「你去看今天的報紙,說不定我上報了。」
「待會兒我去看一下報紙。」
「老板娘,我老公是非常優雅的男人,最痛恨暴力行為了。」
齊孟石一直假裝自己的耳朵塞住了,什麼也听不見,以免卷入兩個長舌婦的談話當中,可姚以樂就是有辦法教他皺眉,而且越皺越緊,瞧她得意洋洋,難道她以為自己的行為是英雄的表現嗎?還有,最後干麼特別強調他是個優雅的男人?他根本不在意人家如何看待他,不過,擺月兌「暴力男」的罪名也不是壞事。
民宿老板娘頻頻向齊孟石道歉,齊孟石當然禮貌性的回一句「沒關系」,可是因為實在過意不去,民宿老板娘決定舉辦一場烤肉派對宴請他們夫妻,還招來左鄰右舍一起共赴盛舉,炒熱氣氛。
齊孟石對烤肉沒什麼興趣,況且連續兩天吃烤肉,實在吃不消,可是姚以樂的反應截然不同,說到烤肉她可興奮了,就好像要到糖吃的小孩子,當烤肉進了嘴里的那一瞬間,更是幸福得變成眯眯眼,而他看到這樣的她,竟然覺得很可愛。
「不要客氣,多吃一點,我準備很多。」民宿老板娘真是熱情如火。
「老板娘,謝謝你。」
看到姚以樂吃得滿面油光、津津有味,齊孟石忍不住好奇心,第一次對她提出疑問道︰「你就這麼喜歡吃烤肉嗎?」
「我不是喜歡吃烤肉,而是喜歡吃烤肉的那種氣氛。」她夾起一塊烤肉放到他嘴邊,他怔了一下,張開嘴巴吃下。「你不覺得吃烤肉的時候特別熱絡嗎?我喜歡這種熱絡的氣氛。」
咽下口中的烤肉,他不太明白她的意思。「熱絡的氣氛?」
「對,我是一個很怕孤單寂寞的人,因為烤肉時的氣氛總是特別熱絡,從此就喜歡上烤肉。」雖然她臉上依然掛著一貫的笑容,可是眼神卻不知不覺轉為淡淡的哀傷。
媽媽生病,進入人生最後階段的時候,實在沒有心力再照顧她,她就被送到媽媽從小生長的育幼院。育幼院的夜晚特別安靜,而且少了媽媽的歌聲陪她入睡,她覺得好害怕,可是不能表現出來,擔心別人看出來她的害怕,因為她答應過媽媽,要當一個勇敢的孩子,她一定會實現媽媽未完成的夢想。
他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她是一個害怕孤單寂寞的人?結婚之前,他看她恬靜柔順,是個隨遇而安的人,這種人應該可以享受孤單寂寞;結婚之後,他看她問題不斷,是個喜歡制造麻煩的人,這種人本身就吵吵鬧鬧,當然不會害怕孤單寂寞。
是因為她眼中那抹淡淡的哀傷嗎?這一刻看著她,他竟有一種莫名的心疼,好想將她擁入懷里,告訴她,有他在……他連忙甩了甩頭。腦子秀逗了嗎?雖然他娶了她,但是他不會在她的身上投注任何感情,他們的關系只是夫妻。
「你很驚訝對嗎?是不是看不出來我很害怕孤單寂寞?」
整理了一下思緒,他淡淡的說︰「有一點意外。」
「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會害怕孤單寂寞,你不會嗎?」
「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原本就是孤孤單單,何必害怕?」
「晚上睡覺的時候,大地靜悄悄的,平時沒注意到的聲音都跑出來了,風會說話,樹葉會說話,連木頭也會說話,你不覺得很可怕嗎?」
「很多東西都會發出聲音,習慣了就好。」
「是啊,習慣了就好。」略微一頓,她有些不服氣的道︰「你一定沒有體會過那種孤伶伶的感覺。」
瞧她的口氣好像體會過那種孤伶伶的感覺,不過就他所知,她從小備受父母和哥哥的疼愛,應該沒有什麼機會體會才是。
「嫁到齊家時你應該見識到了,不管走到哪里,總是可以看到有人走動,想要耳根子清靜,往往要等到夜深人靜。」曾經,因為嫌家里不得安寧,他在外面購置了一間公寓,平日住在那里,以便擁有清靜的個人生活,可是那一天,凌華月從那里跑出去,發生意外,他便將公寓賣了,以免老是回想,自己當時為何沒有沖出去阻止她。
「我就是喜歡齊家那種走到哪里,都可以看到有人走動的感覺。」她對他做了一個鬼臉。「如果你嘗過那種孤伶伶的滋味,你就可以知道生在齊家有多幸福。」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可以生在齊家是很幸福的。」身為唯一的寶貝兒子,父母若一味的嬌寵,被過分溺愛的孩子不是沒出息,就是目中無人,可是他的父母完全不一樣,父親教導他獨立思考,母親教導他心存憐憫,一剛一柔,教人家敬重他,卻又不會生出厭惡感。
是啊,他是一個剛柔並重的人,直到凌華月的死封鎖他的心。
凌華月的死是他永遠的痛,若是謊言可以換回她的生命,他願意撒謊,他愛她遠勝于當初的約定。
這個時候,民宿的老板熱情的靠了過來。「齊先生,你要不要過來跟我們大伙兒喝一杯?」他口中的大伙兒立刻往他們這邊揮了揮手。
「好啊好啊,我也要喝一杯……一小杯不可以嗎?」姚以樂很喜歡大伙兒一起喝酒的氣氛,可是一看到齊孟石斜睨過來的目光,她的聲音就自動縮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