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頭又準又狠,直砸腦袋瓜子。吳子風提起薛飛的耳朵就擰,「你個死小子,讓你去買酒,人都買丟了!買了二年半也沒見個酒影子!回去馬步管夠!」
薛飛給擰得腦袋都偏到了一邊,「疼疼……要掉了要掉了……」
眼見薛飛疼得眉眼都皺到了一起,楚青忍不住上前打岔︰「前輩,吳子風前輩……」
「你小子少?嗦!」吳子風狠狠瞪來一眼,「白吃豆腐的賬,回頭再跟你算!」
白……白吃豆腐?!楚青愣了一愣,半天才反應過來究竟是怎樣的「豆腐」。這一想明白,立刻讓他在心底大聲喊冤。冤!真冤!到底是誰吃誰豆腐啊!
楚青不由得在心中發出如上吶喊,喊到一半忽然心頭一緊。吳子風前輩怎麼會知道那晚上的事?難……難道他一路上一直跟著?就算跟著也不該知道得這麼清楚啊……難道吳前輩不只跟蹤,而且還……還偷窺……哎呦!
最後一聲「哎呦」是痛呼出聲的。楚青模著被不戒劍的劍鞘敲中的後腦勺,一抬眼,就見吳子風一張冷臉蔑視地看著他。楚青頓時再度石化。太……太神了,難不成這位前輩有讀心術不成?
不愧是傳說中的高手高手高高手,光憑這擺譜的氣勢,就讓人退避三舍了。眼見這人氣勢驚人,眾衙役暫未敢上前。過了好半晌兒,那捕快才鼓起勇氣,抬手沖下屬喝道︰「還愣著干什麼?這等匪類,還不抓人!」
眾衙役如夢初醒,提刀上前。吳子風冷笑一聲,眼看長劍將要出手——
就在此時,忽听一陣柔和笛音,下一刻,一道綠衫人影出現在眾人面前。
這人負手而立,正攔在吳子風劍前,背對于他。
「二師傅!」薛飛大喜,二師傅一來,他就有救了!也有肉了!
薛無名緩緩回身,轉望眾人。
原來這就是無名劍薛無名前輩。楚青將人打量一圈,心道︰與吳子風前輩的猖狂氣勢不同,這薛前輩相貌溫和,似是挺好相處。
「哼!攔我作甚!」吳子風揚手丟下薛飛,薛飛忙捂著耳朵蹲地上「嘶嘶」地直吸氣,抽完了抬眼望二師傅,做了個無聲的控訴。
薛無名看他一眼,隨即抬眼望向吳子風,「為何傷人?」
「哼!」吳子風輕蔑地掃視眾衙役一圈,「這群沒眼色的東西,欠打!」
「魯莽,」薛無名輕道,「你可知對付差役,自是被歸入外道,後患無窮。」
「靠!」吳子風破口大罵,「怎麼?你看不慣外道?既是如此,你去簽那個該死的《太平約》,你走你的白道,我走我的黑路!」
說完,吳子風轉身就走。蹲在地上的薛飛看得愣住了。他抬眼望望瘋師父的背影,又抬頭望望身側的二師傅,卻只見二師傅垂目不語。
薛飛頓時呆了。山上一年多,他從沒見過瘋師父和二師傅吵過架。听這口氣,難道瘋師父和二師傅不是第一次為了這《太平約》起爭執了?唉,那個《太平約》,不是為了天下太平嗎?挺好的事兒,怎麼鬧得瘋師父和二師傅都不太平了……
眼見瘋師父越走越遠,薛飛趕緊爬起來,三步兩步地趕上去。還沒等他趕上前,忽听風聲過耳,那抹綠影已然站定在瘋師父身側,「子風,你該知,我不是那個意思。」
「哼!那是什麼意思?」吳子風睨了身側薛無名一眼,「喂!你給說清楚!我是粗人,不說明白老子听不懂!」
薛無名有些好笑地望他,「同路而行,長伴相隨。」
吳子風「哼」了一聲,不吭聲了。
薛無名又道︰「只是,這《太平約》一事,你這般抵觸,必有後患。」
「老子怕他們?」說完,吳子風一扭頭,一劍鞘砸上後面幾步開外的薛飛的腦門,「臭小子,我讓你又听牆角!還不快跟上來,走了!」
「哦!來了!」薛飛上前數步,剛跟上瘋師父和二師傅的腳步,又覺得不對。啊?這就走了?那楚姑娘和楚大哥他們……
薛飛回頭去看,就見楚青忙追上來,沖兩位前輩抱了拳,「兩位前輩,在下楚青。請恕在下冒昧,關于《太平約》一事,在下想與二位前輩商量。」
吳子風白了楚青一眼,冷哼一聲︰「也好!你小子的賬我還沒慢慢清算。」
賬……算什麼賬?
楚青心頭一緊。一想到先前所提的那什麼「豆腐賬」,他,楚青,武林少俠,二十二歲的大好青年,再度嘗到石化的滋味兒。
第3章(1)
野外,荒郊,亂石堆,西風過,一派蕭瑟景象。如果不是遠方的稻田以及不遠處清晰可見的墳包包,薛飛還可以把此處想象成魔教高人出沒的隱秘之地。
然而,當一只老水牛甩著尾巴從眾人身邊悠閑地經過之後,他只能認清殘酷的事實——農村小水塘。
武林高手商談要事,不都是很正經很嚴肅的嗎?要不然就是在什麼「XX派」的「XX樓」,眾高手集聚一堂;要不就是在什麼「XX山」的「XX巔」,幾乎羽化而飛仙。可是他們,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卻只是蹲在李鎮鎮郊的農村菜地邊上,望著小水塘和小山包上的墳頭,進行著深刻而嚴肅的對話——關于武林局勢的探討和分析。
在水塘邊上,瘋師父翹著腳坐在亂石堆上,臉色和那水草豐盛的塘水有一拼。二師傅負手而立,站定在水邊,一言不發,靜靜地看著遠處的稻田。
楚青挺直脊背,站在瘋師父面前,面色凝重。楚姑娘托著下巴,坐定在一塊最平整的石頭上,用手里的長劍磨蹭著地上的亂石。
至于咱們的薛飛薛少俠,則默默地蹲在地上,仰頭望著坐在亂石上的瘋師父,又看看那兒走到水塘邊上的大水牛。只見那水牛先沖水塘撒了一泡尿,然後就著那位置,又低頭開始喝水。薛飛頓時看驚了,張大了嘴巴,看那水牛撒光喝足、甩著尾巴慢吞吞地踱走了。
「吳前輩,薛前輩。」
楚青的聲音將薛飛的注意力拉回來。一扭頭,只見楚青沖瘋師父和二師傅分別抱了抱拳頭,神情甚是謙遜有禮。
——糟了,瘋師父最討厭人家搞什麼禮法了,楚大哥剛一開口就惹得瘋師父生氣,少不了要挨一頓胖揍。
薛飛一手撓著後腦勺,一手抓著塘邊摘來的蘆葦亂晃蕩著。剛這麼一想,就見瘋師父翹著的那只腳輕輕地動了一下,一顆石子「刷」地飛了出去,直擊楚青而去。
楚青面色一變,閃身欲避,可剛動了身形又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停了動作,硬生生地挨了那一下。石子正中楚青腦門,「啪」的一聲,還挺響。
唉,又糟了。楚大哥明明能躲開,可偏偏不躲,這下子瘋師父要更生氣了。
薛飛含著蘆葦桿子,不由得在心中做出這樣的即時轉播。仿佛是為了證明他的話一般,瘋師父冷冷地「哼」出一聲來,微一運氣,腳邊石子劈頭蓋臉地向楚青擊去——
見吳子風有心責難,楚青心中只道不恭敬不足以顯得誠意,面對數十粒的碎石子,他只能站定不動,任石子擊在面上身上,疼也不敢表現。
看得石子「啪啪」地打在楚青的身上,薛飛看著都覺得疼,咧開嘴角「嘶嘶」地直抽氣。抬眼偷偷看瘋師父的臉色——糟了,黑得能擰出水來。薛飛不敢直接開口,轉頭望向二師傅,露骨地岔開話題︰「二師傅,為什麼你要來這里啊?等不到你上山,瘋師父都快發羊癲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