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拍後臀,臉上的表情透露出身體的不適。
彼不及自己的狼狽,唐震天憂心地問︰「妳還好吧?肘上似乎有血漬!」
于敏容檢視了自己的肘,撥了幾下後說︰「一點擦痕而已,不礙事。」
「那就好。」他想帶她回齊放的公寓給她上藥,但又覺得不妥,他不知道該怎麼做,只好拎起椅上的包包,跟她說,「再見。」
她見狀,兩手不禁往腰上抆去,不客氣地對著他的背影詢問,「是不是我上次話太多,把你嚇到了?」
唐震天困惑地回身,不懂她的意思。
「你上次已答應過,我們再踫面時,不會把地鐵當作防空洞鑽,躲我這個轟炸機的。」
「我有嗎?」唐震天當真不記得了。
「沒一字不差,但意思到了。你還說過會客氣地請我喝一杯咖啡的!」她再一次提醒他。
唐震天這才露出有那麼一回事的表情,他模了全身的口袋後,懊惱地說︰「真是抱歉,我忘了將皮夾帶出門,身上也沒有齊放家里的鑰匙。」
意思就是他這回請不起她。
她笑容滿面地看著他差勁的演技,然後說︰「我也忘了帶皮夾,但褲袋里剛好塞了幾張紙鈔,夠買十來杯咖啡及一包止痛藥。」
話畢,她往前大跨一步,將他的手臂攙住,直接將他往公園出口拖去。
她首先帶他去藥房,看著他乖乖認錯地掏錢付帳,親手喂了他兩粒止痛藥後,臉上才展露出舒坦的笑容︰接著領他回她與杰生的寓所,他坐在以橫切的樹干做成的「輪椅」上發呆,她則跳進自己的臥室,換上一套寬松干爽的亞麻衫與長褲。
前後不過五分鐘,做表姊的人又拉著表弟往紐約的街頭晃去。
她問他,「我當導游,你想去哪里?」
他聳肩,「不知道,妳想去哪里,我們就去哪里?」
「你說的?屆時可別後悔。」
結果,他豈止後悔,有那麼一刻,他甚至希望這輩子沒給她給撞上,因為她帶他去逛當代藝廊,不只一家,而是一整條像倉庫的街,前前後後有十家以上,展出的作品風格大多是抽象、前衛又大膽得讓他無法領教,再加上他不懂,也不願裝懂,所以,這趟知性之旅難熬得要命!
最後,她帶他去一家專門展示攝影作品的藝廊,還沒進到門里,他就嗅出了杰生的味道,因為于敏容興奮的語調已提高了八個音節,而他的興致則正好往下跌了八階。
最後,他只好裝聾作啞,從背包里掏出全新的太陽眼鏡往鼻梁上放,對杰生的作品來個眼不見為淨。
他這樣無言的抗議了十五分鐘,她才注意到他對牆上掛的作品興趣缺缺,便不好意思的問︰「想不想喝咖啡?」
他深吸一口氣後,諷刺的說︰「想喝濃的,可以壓驚一下。」
她帶他去一家咖啡廳,兩人坐在椅上等咖啡,她還是念念不忘剛才的事,「不喜歡為什麼不早說?我不會勉強你的。」美麗的臉上有著歉疚。
他還能說什麼?總不能老實跟她承認,只要有她相隨,他甘心受她虐待吧!
他不忍見她自責的模樣,說了讓她寬心的話。「我知道妳全是一番好意。只是妳以後若不當模特兒的話,千萬別找導游的飯碗捧。」
「我就這麼不行嗎?」
「不是不行,而是妳太漂亮,旅客都會被妳迷得團團轉,沒膽抱怨一聲。」
于敏容听了不說話,幾秒後,本來氣嘟嘟的臉蛋竟然紅透到耳根。
唐震天這才意識到自己說話油條,很快地低頭啜飲咖啡,不再發表謬論。
她見離去的時間也到了,跟服務生討賬單︰可賬單來後,卻被唐震天給接了過去。
「我請你。」她說。
唐震天搖了頭,「說過要請妳的大話,這回不履行,以後鐵定沒完沒了。」
于敏容听了,蹙眉問︰「你就這麼不屑跟我這個做表姊的人多聚一次?」
唐震天很無奈,急著解釋,「妳知道我沒那個意思,而且我也從沒把妳當表姊看。」
她聞言後笑容沒了,一道柳眉卻慢慢地往上挑了去,再次提醒他。「我是你表姊,這層關系不能改。」
唐震天一听到她用「表姊」來擋他,心里就不耐煩起來,他挑釁地說︰「對我來說,差別無幾。」
「可是……」
「我們沒有血緣關系。」
「但是……」
「我對妳有好感。」他終于對她吐了實。
她愣在桌子另一頭,好久都不說話,低垂的眼睫毛上有著一些晶瑩的淚光。她沒抬眼看他,只說︰「我想回去了。」
「我送妳回大街。」
「不用,這里我熟得很。你還是先走吧!」
「敏容……」
「你快走吧!也別回頭,因為我不會理你。」
唐震天沒想到于敏容對他的態度竟然會這麼決絕,也開始懊惱把心里的話說給她听。
但無論如何,天色晚了,他沒辦法放她一人在此處閑晃。他于是建議,「要定就一起走。妳若不想理我,盡避走在我前頭,一到大街人多的地方,我會自動走開。」
于敏容接受了他的提議,包包一拎後,就離座往外走。
唐震天遠遠的跟在她身後,走上一大段路,一直到她步近鬧區,消失在人群後,他才憔悴著一張臉,往反方向走去。
兩天後,唐震天整裝前往芝加哥,並承諾齊放一旦落腳後,會馬上聯絡朋友,他甚至開口要求齊放多多關照于敏容。
齊放一口答應下來,「會的。我跟她交情本就不淺,如今又添上你這層關系,絕對不會見她被杰生欺負的。」
話雖如此,杰生那樣的人、那般的個性,于敏容若從一開始就姻疢i接受他,沒打算為自己據理力爭的話,她日後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丙然,唐震天在芝加哥大學注冊上課後不到兩個月,齊放來訪,住了三天,透露杰生又玩起舊花招,與工作上的男模似有牽扯,單憑流言又沒證據,所以隱著不敢讓于敏容知道。
自此後,唐震天每隔兩周,就會收到齊放的「報馬仔」電子郵件。
杰生今天跟這個在餐廳兼職服務生的A男過從甚密;改明兒,則是跟那個在男裝店員工作的B男交往;最近分手的則是從事房產中介的C男,身分還不是送件小弟,而是干上經理級的人物。
好在,杰生與這些人的關系都是露水一夜,他嘗新玩罷後,分得干脆瀟灑。
問于敏容那個天真的傻姑娘知情否?
齊放這個報馬仔的反應是,「當然知道了。曼哈頓就這麼一丁點兒大,愛攪局的人又多,即使我沒去跟她碎嘴,別人也要去跟她繪聲繪影的。」
唐震天再問︰「敏容的反應呢?」
報馬仔忿忿不平地說︰「她完全不領情,還聳肩要我們別多事。她還為他辯駁說,杰生從不跟她隱瞞這點癖好,只要他外遇的對象不是女的,我們這些旁人不必大驚小敝!
「我就不懂,這女人平時凶辣精干得很,一踫上杰生那廝,卻像丟了腦筋的花痴,這怎麼搞的?」
唐震天這回可要搔頭耙腦了,他困惑的問道︰「她這樣退而求其次究竟是為了什麼?」
「別問我,我又不曾被愛沖昏頭過。」
唐震天聞言,馬上質疑朋友,「那佟家那個天才女不算嗎?」
齊放馬上更正,「那決算我年紀小,不算可不可以?我現在跟你提正經事,你還要我繼續報這種沒意思的消息嗎?」
「不用了。既然敏容能對這樣的關系泰然處之,我也就沒必要替她瞎操心。」
「好,那我就不傳『花邊新聞』了。」齊放撂下這樣的話,日後與友人聯絡時,也真的對于敏容的事絕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