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間接地拒絕,「城哥已答應代我照顧外婆。」
邵予蘅冷冷的說︰「我從小喝她女乃水長大的。『城哥』與她的關系會比我和她來得親嗎?」
他很平靜地回答。「關系親或不親要由外婆本人說了才算。」
「也是。」邵予蘅除了無奈地同意外,還能說什麼呢?不過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談也不好,她總得找個安全的話題。「既然你已決定親身赴美,我們就在紐約的飯店會面好了。」
「嗯……」他遲疑了一下。
沒想到連這話題也不安全!邵予蘅好想放開嗓門哭,回想三歲時包著尿片的他不好哄,卻沒想到長大成人的兒子更難取悅,他要跟她這個親娘保持距離到什麼樣的地步才甘心呢?
她只好捺著性子,就事論事地解釋,「听敏容提過,杰生因為工作上的關系,邀請了一些名人雅士觀禮,所以請了一些保鏢當門神,如果沒有邀請函可是會被拒絕入場。」
他對她的警告沒反應,只照實將別扭的原因說出來。「我缺一套象樣的衣服。」
「缺象樣的衣服?」這句灰姑娘的台詞會出自他的嘴,倒是她始料未及的,因為兒子從小到大就是一副酷得啥都不在乎的模樣,即使套著「麻袋褲」也攔不住他上台授獎;如今卻為了別人的新娘而注重儀容起來,想來兒子「陷落情網」的程度不輕。
為娘的人頓生呵護之情,安撫兒子。「沒關系,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這樣吧!我剛好有親戚在服裝業工作,我會請對方挑幾套衣服送到機場飯店。你抵達機場飯店後,直接詢問櫃台找我。」
「妳難道不需要我報尺寸給妳嗎?」
「你身長1米84公分,頸圍16吋,腰圍我看大概是30到32之間,幾乎就是男裝店里擺設好的衣架子。」
她報出的數字精準得令唐震天無話可駁,再加上他有求于她,也就不便問她正確消息來源,只澀然地說︰「謝謝妳熱心相助。」
他難得恭敬地道謝,不想她卻不領情。
他再找不到話題談下去,只得硬著嗓子說︰「那我們稍後見了。」
她听了沒應聲,徑自行將線收了。
唐震天回房從衣櫃里抓出寥寥無幾的衣褲,迭整齊後,放入中型旅行箱里,接著將兩袋入學數據與證件放在上面,最後將城哥差人送來的機票及旅行支票連同護照塞進旅行腰包。
他花了足足三十分鐘陪著淚流滿面的外婆呆坐在餐桌前,一直到她心平氣和地松開他的手,叮嚀他,「你出門在外要小心行事,別再跟從前一樣惹事生非。」
「會啦、會啦!」他也叮嚀外婆,「婆有事需要幫忙的話,記得聯絡城哥。」
「會啦、會啦!」外婆嫌孫子唆,「城哥不是外人,你以前上成功嶺受訓,他每個禮拜都來看我,比你還會孝順我。」
唐震天這才笑逐顏開地拎起行李包,放心地搭上出租車。
一個小時後,他抵達機場飯店,依循櫃台工作人員的指示敲門,沒多久房門從里面被拉開,他被一名年紀與他相仿的男子延請入房。
率先跳入他眼底的,是滿滿攤放在床上各式各樣的西服、襯衫、領帶、襪子與鞋,Gucci啦、Givency啦、Armani啦,他算了一下,起碼有十來套,其中還有皮夾克和干探式的風衣。
唐震天突然覺得整件事實在有些小題大作之嫌。
他記得很清楚,他說只缺一套的,可不是缺一整個貨櫃。
邵予蘅正與一個陌生的老女人坐在窗邊聊天,見他進來,只跟他略招呼一下。「小趙會幫你打點。」繼續喝她們的咖啡。
這個小趙于是扮演起侍僮,殷勤地要幫他更衣。
他可不興這套,順手往床上一比,點了其中一套西裝,口氣堅定地隨著指頭說︰「就這一套,配另一件,搭那一條,至于鞋,就免了。」
「不試穿怎個成?」窗邊的老女人一副專家的姿態,站了起來。
「我上『大賣場』買成衣從不試穿。」他聳了一下肩,不覺得有什麼好訝異的。
下一秒,老女人已不在窗邊,反而飆到他眼前怒吼。「小子,你竟然把我代理進口的世界頂級服飾當作『成衣』看!」
「沒有量身定作,又大量行銷的衣服不叫成衣叫什麼?」他駁得很理直氣壯,一點也不覺得有何好爭議。
老女人回頭望了邵予蘅一眼,只換來一個愧疚又沒轍的無奈表情。
老女人礙于眼前的人是表姊邵予蘅的骨肉,只好忍下狠狠訓他一場的沖動,只反問一句,「你買鞋總會試穿吧?」
「當然。但我說鞋可以免了。」
「怎麼免得了!你總不能穿這雙夾腳拖鞋去污辱這一整組價值十來萬的『成衣』吧?還有,上飛機到國外轉機時多難看。」
大伙的眼光隨著老女人細白的指尖落在唐震天的大腳丫上,有志一同地露出「責難」的表情。
唐震天這才勉為其難地松了口,願意挑鞋。
經過一番波折,他直接將其中一雙鞋往兩腳一套,決意道︰「就這一雙,輕快些。」
老女人見狀,兩眼忍不住要往天花板上翻。「予蘅,我從沒想到做妳的生意會這麼難!」
邵予蘅反而靜靜地站在那里盯著那雙涼鞋,若有所思的說︰「Bass的這一款鞋,流行了好些年了吧?」
「妳不會……」老女人眼楮瞋得跟龍眼一般大,「照他那樣無厘頭的搭法,鐵定會壞了設計師的品味的!」
邵予蘅笑了笑,「沒關系,震天的品味比較獨特一點,妳就睜只眼閉只眼吧!帳改明兒妳再找我算。」
唐震天卻對付帳這事很有意見。「我有錢,可以自己付。」
老女人沒好氣地幫邵予蘅拒絕了。「有些生意談得成,可不是顧客有錢付帳那麼簡單。我是看在你……」她瞄到邵予蘅的眼色,及時將那一個「媽」字吞回喉里,改口說︰「邵校董的份上,賣她面子的。」
唐震天臉一變,說著拳頭就握起來了。
邵予蘅趕忙從中緩和氣氛,「震天,瞧,都七點十分了,咱們再不把衣物裝箱的話,可是要錯過班機的!」
唐震天這才黯沉著臉,自行拎了背包往外走去。
第八章
紐約、上中區、四季飯店。
唐震天站在寬廣的角窗前往外眺望,映入眼簾的是錯宇落戶的華樓與金廈,遠方半片綠意橫生的公園,在耀藍的穹蒼下,被陽光映照得像缺了一角的潤澤翡翠。
罷淋過浴的他,頭濕發亂,身上套了一件卡其短褲,棉衫隨心所欲似地披在他的肩頭,一串吊了一枚金質戒圈的金鏈子懸在他的胸膛上,散發一股無人可駕御的野勁,英姿勃勃得嚇人。
他本想好好地打量這突兀卻算不上寧靜的都市綠地,無奈悶躁擺布著他,讓他不得不挪開視野,往下俯瞰熙熙攘攘的萬國旗街坊。
幾陣敲門聲突然傳來,分散了他「賞街」的興致。
「篤、篤、篤!」
「叩!叩!」
門邊傳來輕重不一的叩門聲,預警他訪客不只一人。
他心想八成是邵予蘅購物回籠,侍者幫她提上客房來,也就不忌諱這一身裝束不宜見客,直接跨步去開門。
門一拉,意外地發現一男一女站在眼前,其怔仲不解的模樣不亞于他自己的。
他隱約認出亮眼的短發女子,錯愕之余便給了她一個滿眼的笑。
她像是被電觸到似的僵愕了幾秒,然後挪開眼去瞄房號,確定自己沒搞錯房間後,不怎麼領情地問他,「Whoare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