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凝回到寓所後,加入趙燕麗和吳念香的聊天陣容,只不過她心思飛得很遠,她們聊她們的,她則是自己想自己的。
「孟宗竹,你去找古小月了沒?」吳念香回頭問李懷凝一句。
「找了。」
「她還好吧?我注意到她的店攤子收了,她有告訴你原因嗎?」
「嗯,她還好,」李懷凝想了一下,決定幫古小月瞞這件事。「只是她過一陣子要遠行,不得不將店面頂出去。」李懷凝看了吳念香一眼,總覺得她瘦了一圈,但她不是個愛閑磕牙的人,所以懶得追問對方原因。
趙燕麗修著自己的指甲,抬眼看了李懷凝一眼,說︰「提到那個古小月,我就忍不住要三站六婆一下。我兩個禮拜以前和朋友上國家劇院時有踫到她,當時她身邊還有一個護花使者呢。」
李懷凝的好奇這下被趙燕麗勾了起來,「護花使者?快告訴我那個人生就什麼德行?」
「一副會讓人流口水的德行。」趙燕麗開著玩笑,瞄見李懷凝臉色凝重,一副不好惹的模樣時,才停下修指甲的動作,努力地回想。「對方看來體面大方、成熟穩重,像是事業有成的大老板,但年紀又絕不會超過四十。」
「他的眼神呢,看來是否邪婬不正?」李懷凝繼續追問。「還有言談舉止,是不是淨談一些不入流的事?」
趙燕麗不客氣地反問李懷凝,「他們坐得很遠,小姐你以為我是隨伺媽祖身邊的千里眼和順風耳嗎?」
李懷凝瞪著趙空姐不語良久,隨後承認,「妖婆你目大耳垂厚,向來又神通廣大,難道不是嗎?」
「李懷凝,你這女人怎麼淨是在嘴上討人便宜!」
李懷凝見趙燕麗一副尖聲大叫的模樣,低聲下氣地道︰「對不起,話說過頭了,你大人別記小人過,那人的人品到底如何?」
趙燕麗咬牙切齒地說︰「你跟古小月之間怎麼回事我可管不著,但我得讓你知道,古小月對那個護花使者可是服貼得跟一只小貓一樣。還有,我听巷口修鞋的阿伯聊起,古小月之所以收攤不賣早點,是因為她給一個億萬富翁包下了,對方開出的價碼簡直就是天文巨數,連我听了都忍不住心動意搖,更別提古小月……」李懷凝一開口,處處護著朋友,「小月是因為喜歡他才答應跟他,跟錢扯不上關系。」
「所以你早知道了。」吳念香關心地問李懷凝。
李懷凝一臉憂慮。「她稍平時跟我承認了,但我還是不相信她答應了對方!早知她當初是要跟我商量這事的話,我說什麼也不會跟羅飛走的。」
趙燕麗很實際,勸李懷凝想開一點,「也許這樣的安排對古小月最好,有些女人生來就是要過這種生活才會幸福的。我看她跟那個富翁在一起很快樂的樣子,她自己都不覺得委屈,你也犯不著為她心疼到這地步。」
李懷凝巡了室友同情的目光,無奈地解釋,「我知道你們在懷疑我和她之間的關系。我現在告訴你們,我沒有那種同性傾向,我跟她只是一見如故,疼惜她的遭遇。今日如果對方看上她,想給她一個名份的話,我或許不會憤憤不平到這田地。」
「懷凝,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如果你是古小月,你會怎麼做?」趙空姐問。
「我會要那個男人滾離我八萬六千里遠。」
「即使對方開了一個天文巨數也一樣?」
「一點也沒錯。」
「那你是古小月嗎?」
「不是。」
「既然不是,你就犯不著站在自己的立場替古小月多操心。她往後的日子好過得很,倒是你該多為自己的後半輩子做打算。」
李懷凝根本听不進趙燕麗的勸,反請求她,「你可不可以幫我跟巷口那個修鞋的阿伯打听一下,如何才能踫上他?」
趙燕麗解釋著,「阿伯不可能踫上他的,倒是三天兩頭會跟他的司機打交道,因為司機會固定將他的鞋送到阿伯那里上油,咦,你問這個干麼?」
李懷凝白了她一眼,「當然是有目的我才會問!」
「李懷凝,你別只顧著幫古小月出氣,反去毒害到那個阿伯,他也是做清苦生意的。」
李懷凝保證,「我不會害阿伯的。我只是想寫封信,托那個司機代轉給古小月的大富翁罷了。」
慕月先生︰
本人姓李,名懷凝,是小月的朋友,因為關心小月未來的福祉,今日唐突且貿然地在小月不知情的情況下寫信給你。又因為小月拒絕將你的大名透露于我,我只能稱呼你為慕月先生,如果你覺得這名稱俗不可耐,那麼還請你再忍耐一下,畢竟我再寫第二封署名給慕月先生的信機率不太大。
從小月口中耳聞你的慷慨,知道先生你有意「照顧」小月,「贊助」她未來的人生。以一個朋友的「立潮,我當然希望小月將來能衣食無虞地過好日子,但希望她過好日子並不表示我就得眼睜睜地看著她放棄追求完整且美滿的精神生活。
不管你贊同與否,也不管小月是用什麼樣的名目來稀釋你「別有用意」的動機,「照顧」與「贊助」,其實說穿了就是一個簡單的「包」字。你出錢包下小月的身體與靈魂,提供豢養小月的物質要件,要小月對你一個人忠實,甚至扮演你床上的禁臠,但是慕月先生卻不必對小月付出任何關心與其感情,至于你對她的忠誠度更是可想而知。這樣慷慨的游戲規則讓我聯想起人類與寵物之間不平等的關系。
也許我的言詞太過銳利,也許我弄擰慕月先生的好意,也許慕月先生對小月的感情真如小月對慕月先生一般情深,而非出自男性見獵心喜的野獸本能,只打著霸佔小月的私心算盤。
如果慕月先生真的在乎小月,那麼請開口向她求婚,讓她光明正大地成為你名正言順的妻子。否則慕月先生的真實身份即使可媲美將相國卿,其本質也不過是西門慶之流的市井人物。
望你鄭重考慮。
慕月小姐李懷凝駱旭臉色凝重地讀完信,順手任信紙飄在案頭,目不轉楮地盯著潦草亂舞的「慕月小姐李懷凝」七個字。
三十秒後,他穩住氣,告訴自己好男不跟女斗,順手將信紙一揉往字紙簍扔後,決定不睬對方的無理取鬧。
又過了三十秒,他一想到對方那尖酸刻薄且字字帶諷的信後,又忍不住將信撈回來一讀再讀,讀到最後西門慶這個關鍵且令人冒汗的字眼後,他的火氣再也壓不下地熊熊往腦門頂怒冒。
李懷凝這個多事、自傲與偏執的凶婆簡直就是一個大麻煩,是他額頭上防礙視野的一粒膿胞,是他生殖器官上的毒瘤惡瘡。麻煩、膿胞、毒瘤惡瘡若不迅速除而後快的話,沒有一個男人可以正常過日子,包括現在的駱大董事長。
現在駱旭算是被惹毛了,他可以放棄古小月讓人心癢的雪白身子,但李懷凝這個男人婆他卻是非教訓一頓不可,他要讓她知道,拿自己的標準去衡量別人的下場就要擔下自作孽的報應。
駱旭打定主意,傳Tracy進辦公室,他先交代幾項公事後,方心平氣和地告訴她。「古小姐若打電話找我的話,請轉告她,我等她太久已失去耐性,所以撤回對她的提案,但我會把承諾過的房子與十年津貼總額轉到她的名下,她可自行處理,我不會多加干涉。另外,請你把這封信鎖進我的保險庫,我日後也許用得到。」
Tracy將那團被董事長捏得硬到跟石頭有得拼的信,小心翼翼地將紙攤開,並快速地夾進自己的記事簿里,恭敬地候在一旁。「董事長還有事交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