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李懷凝面對古小月大門緊掩的攤子,訝異鐵門上竟貼出店面廉讓的廣告,于是一刻不等地趕到古小月的家,慶幸情況還沒有到人去樓空的地步。
迸小月似乎很高興看到她,「懷凝,你回來了,行程一路平安吧!」
李懷凝攤開手,無奈地笑著點頭,「我這不是活著回來了嗎?我听我室友說,你急著找我,趕去你的店里卻看到你要讓出店面,到底發生什麼事?」
迸小月將茶端到李懷凝桌前,輕松地說︰「也沒什麼大事,只不過我決定答應王太太兩個月前提出的方案了。」
「什麼方案?」李懷凝啜了一口茶,覺得這茶甘美醇香,勝過以往的滋味,而眼前的古小月更多了三分柔媚與自信,莫非她出國兩個月,回來後真的人事已非了!
「有位先生想照顧我。」
李懷凝不懂,將茶杯挪開,直來直往地問︰「有位先生想照顧你?你是說,有人想娶你?」
迸小月紅著臉搖頭,「不是,只是照顧我而已!就好比有人贊助你畫畫一樣。」
李懷凝愣了一下,對古小月的這番說法有些訝異。「贊助我畫畫?天下沒有自吃的午餐,你知道我向來對贊助這回事反感。」
迸小月馬上傾下頭,小聲地應一句,「別動怒,我只是打個比方。」
李懷凝放緩語氣。「好,你只是打比方,那我也打個比方吧。人家若贊助我畫畫,我以作品回報,那你呢?你用什麼回報對辦照顧你的恩惠呢?」
迸小月抬起明眸,不安地看了一臉冷冰冰的李懷凝後,不語良久,最後才說︰
「我喜歡他,不介意這樣的安排。」
李懷凝的臉色這下真的發黑了。「也就是說,你心甘情願任那個男人把你包下!
小月,你怎麼會傻到答應一個陌生男人這樣的事?」
「請不要用‘包’這個字眼好嗎?我也是考慮好久才答應他的。」
李懷凝覺得古小月一定是被人下了迷藥才會這樣神經錯亂。「你不認識他,卻要替他暖被?」
迸小月坦白地說︰「我當年嫁給阿彬時,也不認識阿彬的。但這次不一樣,你不在的這兩個月,他每個禮拜都帶我出去散心,有時看戲,有時听歌劇,今天到郊外走走,明天則坐在茶館里品茗听雨賞月。你知道我個性很憨,很多事都不懂的,但他跟你一樣都會耐心地跟我解說,讓我了解生命中除了煎蛋餅、賣早點外還有別的趣味存在著。」
「別把我當三歲孩子了,你我都知道,他跟我不一樣,我有耐心是因為我關心你這個朋友,那頭對你有耐心,全是因為覬覦你的美色,故弄玄虛地等你自投羅網!等你人老色衰沒有利用價值後,他會一腳把你揣開。」
迸小月卻有不同的看法,「他是個君子,從沒強迫我做下流的事。他說除非我親口答應他的提議,他絕不會越雷池一步。」
「既然他有你說得這麼好,他為什麼不干脆明正言順地將你娶回家?莫非他是有婦之夫?」
「喔,不,他除了一個兒子在美國以外,並沒有家累。我知道他以前結過婚,但他太太很早就去世了,他對婚姻排斥,堅決不再重蹈覆轍。而我在經歷和阿彬那一場人事的變動與離別後,也很同意他的看法,因為他即使真的娶了我,也不見得就能給我一生的保障。」
「不對、不對。」李懷凝要小月暫緩說話,「我看你被那個男人洗腦,是非黑白已分不清了。」
迸小月盯著李懷凝好久,本來溫熱的眼神突然冷卻了。「是、非、黑、白,根本是因人而異的。他沒說錯,你知道我的打算後,真要瞧不起我了。我該听他的話,不對你提這檔事。」
李懷凝忍不住在心里揣測那個想包養小月的男人了。他都還沒會過她,就已經在慫恿古小月別听她的話,分明就是一個城府深沉的心戰玩家,小月若真是傻乎乎地跟著對方過日子的話,未來只有認命的份。
還有,現在是什麼年代了,竟也會發生這種只存在于上古野蠻不開化的事,而且還是在她朋友的身上,不行,她若不知道這事也就罷了,既然知道了,她說什麼都得出面阻止。
「如果他真在乎你,想跟你生活就應該娶你,給你一個名份。小月,告訴我他是誰,讓我約他出來談談。」
「不行,我答應他不跟你透露這事的。」
「但你還是透露了不是嗎?」
「所以我更不可以將他的名字透露給你知道。」
「好,我不為難你,不問他的名字、身份與年紀,即使他是個鐘樓怪人或西門慶之流的垃圾也不干我的事。但看在咱們結交一場的情份上,你得回答我幾個問題。」
「什麼問題?」
「他是不是那個銀黑色LEXUS轎車的主人?」
迸小月遲疑了一下才點頭,「是。」
「你喜歡他?」
迸小月遲疑了一下,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見到他時,我的心跳會加快,臉也會沒來由地發紅,見了他一次,就期待下一次,見了下一次就期待再下一次,甚至不想與他分離。懷凝,你說這是不是就是喜歡?」
李懷凝被問倒,坦白地說︰「我……我不知道,因為我對男人從來沒有產生過你說的那種感覺。」尤其見識到古小月那種魂不守舍的痴心模樣,李懷凝甚至希望自己一輩子無緣去體驗那種感覺。
「那麼你就不知道我在說什麼了。」古小月低垂著星眸,頭微傾地面對桌子展露一抹淡淡的笑容。
李懷凝見古小月已掉入那個男人刻意營造出來的幻境,知道多說無益,于是將茶飲盡,評了一句,「這是上等茗,你哪里弄來的?」
迸小月憨羞地說︰「是他昨日派人送來的。茶是好是壞我喝不出來,但知道嘴刁的你絕對嘗得出妙處。你要不要包一些回去?」
「不用。」李懷凝斷然地拒絕,「他送你時,可不指望你會轉送給我。」
「我想他不會介意的……」
李懷凝不客氣地瞪了古小月一眼。「但我介意。」
迸小月這才警覺到李懷凝正處于暴怒邊緣,她慌張地轉身從櫃子里取出一張支票和一只珠寶盒,遞給李懷凝,「這是你出國前借我的,這段時間沒有發生什麼事,所以沒用上。」
她把自己當妓女似地典當給一個金主,還說沒發生什麼事?李懷凝真是搞不懂古小月在想什麼,但她還是將東西接過手,睨了一眼小盒子,「這是什麼?」
「喔,這是我和他的一點小心意,謝謝你人要遠行,還了心顧著我這個朋友。
他陪我去挑的,我本來想買漂亮的鏈子給你的,但他建議送你琥珀耳墜子比較好,你趕快打開來看。」
李懷凝播搔耳朵後,將盒子掀開,錦緞上躺著一對琥珀色的墜子,不知怎麼地,她覺得對方要古小月挑這對墜子別有用意,只是就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迸小月忙著討好李懷凝,取了墜子往她的耳洞套了進去,「看,好漂亮,正好搭你的眼楮呢!」
「我的眼楮?」
「是啊!他跟我說你的眼楮是金色的時候,我還不相信呢,如今我才知道他沒亂說。」
又是他長他短的!李懷凝沒好氣地摘下墜子,丟進珠寶盒,闔上蓋子將東西遞還給古小月,「這玩意兒我不能收,但無論如何謝謝你們的好意。」話畢,起身就要往屋外走,忽地想起自己在中東的跳蚤市場上買下一對打算送給古小月的銀耳環,但回身見了古小月耳垂上那兩粒價值不菲的珍珠時,隨即打消原念,只撂下一句,「你自己保重,別讓那男人欺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