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心態調適時,對他露出一個笑。「請原諒我方才太緊張,實在是我從沒跟一個帥男喝過咖啡,才會這樣對你流口水。」我公開贊美他,跟他俯首稱臣,淡化愛情游戲里的對立征服論。當然,我早知道他不會有那種想征服我,將我收為愛虜的,我只是提醒自己罷了。
不料,一八五先生反因我的贊美而臉紅,他尷尬地說︰「該說是你從沒看過牙醫後,又馬上跟男人喝咖啡吧?」他說完,背往椅子靠,不到一秒又將腰挺直。
我別他一眼,見他臉上的紅潮不僅沒退,反而往他的耳垂進攻。
難道我令他難為情、坐立不安了嗎?我不敢多想,直接問他,「你怎麼認出我的?」
「第一次跟你連線通過電話後,我覺得你的名字听來耳熟,便問了同事。」他避開我的眼楮。「他們形容你的概況後,我慢慢想起來……」
我點了點頭,不需追問他的同事是怎麼形容我這個人的。因為我知道除了胖、腫、壯以外,不會有什麼絕妙好詞。
不料他最後一句話,卻讓我小吃一驚,「原來你就是我財務部同事口中,那個很能干的吳經理。」
「我,能干?」我想他所謂的能干一定不是指床上。我冷冷地應一聲,「謝謝。」
卻言不由衷,原來他知道我體積碩彥有一段時候了,我還傻傻地作夢,為他減肥,期盼將來有一天能讓他驚艷。原來夢人人會作,真是要夢到像我這樣美得冒泡,也不多見。
「你瘦了很多。」他說。
「哦?」但還是胖就是了。我跟他承認,「我在減肥。」我為什麼要跟他說這些?我減肥的事都沒讓我爸知道,卻告訴他了!完了,要他愛上我,可能真要等到世界末日。
「也好,但可別把你的笑容也減掉了。」
我听他這麼說,困惑地瞪著他,不明所以。「不懂。請解釋。」
「我同事那里有幾張你們財務部職員的照片,你站在同事群中笑得那麼開朗、那麼無憂無愁、樂觀進取,讓人心情也忍不住開闊起來。可是,我有一晚在XX健身俱樂部見到你時,還以為自己認錯人,要不是我的同事堅持那個在滑步機上跑的女孩子是你,我還真的沒把握。」
原來那天我閃得還是不夠快。「喔!那天我肚子痛,急著參觀盥洗室,其余細節就不用我講了,免得害你倒胃口。」我一本在經地撒著謊。
他卻像听到一個大笑話似地強掩住嘴。我不知道他是在笑我說的故事,還是在笑我撒謊得遜,于是,我又說︰「本來我是想出來跟你們打招呼的,但是我路過三溫暖房時,撞上一場意外。
一個女會員突然昏倒,平常當班的護理人員臨時被調去處理另一項意外,我只好先替那個女會員施行CPR,直到護理人員來接手為止,雖然只有短短三分鐘,但我覺得受夠了,所以直接打包回家,我並不是故意對你們置之不理。」我根本是「打定主意」對你們置之不理。
他沒說他相信我不是故意對他們置之不理,反而說︰「你所說的故事里,我只相信你肚子痛的那一段。」
我糾正他的錯誤,「那你就錯了,肚子痛和盥洗室那段是假的,有女會員昏倒,我幫她做CPR那段是真的。」
他一逕地咧著嘴笑,連喝咖啡時也在笑,即使他抬起紙巾抹去泡沫,也帶不走唇際的笑,此時此刻,他的笑容有一股慰借的魔力,我真希望他能這樣燦爛地對我笑上一輩子。
于是,我被他的笑感染,不再爭辯,也爽快地跟著笑回去,開始談一些比較私人的話題。
求學啦!堡作啦!童年啦!我才知道,他出國念MBA時,跟我念的是同一所大學,我們還踫到同一個有夠混的指導教授。只不過,我早他一屆畢業。
他接下來的話算是自我介紹,當然,拜我的秘書和他的同事之賜,很多資訊都不是新聞了。
不過其中一項倒是挺有趣的,原來他是個超沒酒量的人,只要三罐啤酒,一小杯陳年高粱或者兩壞香檳,他就可以把自己交出去,心甘情願地任人牽著走了。
嗯……他在暗示我什麼嗎?
不對,他談話的表情太認真了,而且他把這一項弱點告訴我,顯然是把我當成知心朋友。
我對于男人好交紅粉知己已見怪不怪,我爸是一個,我那個沒品老哥是一個,但仍是不了解Why?
現在我了解了,因為男人是重視感官的動物,哥倆兒可以圍坐一架電視,喝著台灣啤酒看,計較女人上圍與騷勁之時還能談道瓊與日經指數,卻不屑去談感情上的細節,因為這太娘娘腔,也大沒英雄本色了。
但若回家跟老婆、女朋友吐出心事,對方就會得寸進尺,思想就不得任意神游了,所謂兔子不吃窩邊草,哪個自作聰明的男人會將自己的底細抖得一干二淨?
所以,找個紅粉知已,將心事吐到對方身上是最穩當保險的。
其實能當他的紅粉知己,坐在這一頭欣賞他,我已夠滿足了,怎能賺他羅唆。
最後他談到感情世界,這真是我不願去談的禁忌話題。
「說說你吧!」
「不,先說你的,你的一定比我精彩多了。」
「精彩不見得,掃興、沒建設性倒是真的。」他干笑兩聲,澀然地說了,但皆是在安安之後的事。
苞安安正式分手後的三個月,他簡直不知如何自處,同事見他委靡不振,便帶他上PUB喝酒聊天,每每他落單時,女孩子會自動上前跟他搭訕,他一次拒絕,兩次拒絕,到第三次他在同事的慫恿下,帶不認識的女伴回家,從此一夜就成了一種生活上解決的公式。
「……後來有一天,我以前的女朋友來找我,跟我說了一些道歉的話,從那次起,我荒唐的生活有了改變。我不再追尋一夜性,也試著去交女朋友,但皆是交往不久後分手。
「也許是我害怕下一段情緣會跟以前一樣不得善終,所以我想先從朋友開始,多認識了解後再慢慢談感情,可惜,看上我的女孩子似乎都急著要我帶她們上床,如果我表現得興趣缺缺,就懷疑我用情不夠真,開始電話查勤起來。」
這我了解,因為我見識過蘇敏敏的蠻纏功力。
「是的,我是同意跟她們交往,但這不表示我就該失去自主權,光以性作為控制手段只會讓我不舒服。我如果愛一個女人,即使對方堅持無性關系,我也仍是願意為她赴湯蹈火的。」
我若不認識蘇敏敏的話,會覺得他往自個兒臉上貼金,但知道蘇敏敏的任性與不可理喻,我倒覺得他替她留了幾分面子。
我一臉同情地看著我的「藍粉知己」,發出偏見,「也許……是你出入的場所不對,交到的朋友才會不對盤。」話出口,我才知道自己的口氣有多自命清高。了解自己說錯話,我隨即更正,「對不起,我說錯話了。出人PUB場所的人不見得品性差,我只是因為自己胖得不敢去那里社交,才說出這種以偏概全的話。」
他看著我,苦笑地點點頭。「你也沒說錯,最起碼我的品性就大有問題。有時想想,她離開我是對的。」
「她!」我提高警覺地看了他一眼,因為他終于談到安安了,我真想知道他到底還愛不愛她。「你不會還愛著對方吧?」
他想了一下。「我不確定我還愛她,但我知道我忘不了她。」
原來到不了手的東西真的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