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十分鐘,兩人便共效于飛,到達爆炸的境地。尤其當她告訴他,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嘗到歡愉時,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頓覺她的玉臂就算沒有千、百個男人「枕」過,十人倒是一定有的,但這教人生氣的謊太甜蜜,他竟舍不得當場揭穿她的演技,只能任她的嬌吟重新點燃自己的,任欲火焚著兩人連連相合、密密相依的軀體,直到冷氣孔的風吹涼了透濕發熱的肌膚後,一個鐘頭已然過去。
這回合,換她沉沉睡去,他卻清醒如初進門時,抱著一副軟玉溫香,任思緒折磨自己。
難道他不想看看她的廬山真面目?
第一念頭是肯定的,所以他在黑暗中摘了她的面具,依著模糊的幽光,冥想她的輪廓,有那麼一秒他的手停在燈鈕上,想去扭亮燈,教她現出原形來,但是,內心深處他怕接受事實。
明明知道自己跟她的關系和發情的交媾動物行為沒兩樣,心里卻總是拒絕不了她的情惑。他無法信任她,甚至談不上認識她,更遑論提愛這個神聖字眼,對于一個他確定無法信任的女人,愛不愛、知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子,已完全毫無意義。
于是,雷干城為她蓋上了被單,起身穿戴整齊,轉身來到門口處,確定門鎖功能正常後,從衣袋里掏出房門鑰匙擱在明顯處,無視床上一臉憨醉于幸福的女子,頭也不回地跨開步伐,兀自離去。
接連兩天晚上,雷干城沒有現身,他已經事先言明過了,佟信蟬卻抑不下失望,練舞的勁兒也不似第一晚那麼賣力。
第三天晚上,她失望地練完舞,跟緩妮塔告別後,卻喜出望外地見他依約守在劇場外。
一見到他,她幾乎是飛奔進他懷里的,她的目光溢滿熱情,他的卻是量度有節、算得剛剛好。
「我以為你不打算來的。」她忍不住對他撒嬌起來。
「我人不就在這里了嗎?」他的口氣回異于三天前,不再溫和有禮,反而幡然橫出霸氣,「我要你今晚陪我。」大手不待征求,便在眾目睽睽下緊罩在她的臀上。
佟信蟬听出他口里的藐視,沒應聲,只是不自在地躲避行人看她的目光,任他摟著自己的腰。
一路上,她這個張李如玉很有規矩,沒有試著去挑戰他這個舊式男人的毅力,但他這個舊式男人好像在一夕間吃錯藥似地,竟不顧阿松的在場,命令她坐到自己的懷里。
她推拒了一下,「我這樣做,有違交通規則。」
他眉一挑,好玩地盯著她看,似在嘲弄她連「婦道」都不守了,竟會在乎交通規則?!
于是佟信蟬只好勉為其難地斜坐到他大腿上。
他將她的身子擁向自己後,一下以舌尖調戲她的耳垂,一下在她的眉尾吹氣,兩只閑著也是閑著的大手上下交攻游走,等到他終于將她無厘頭式的矜持攻破,害她連連嬌吟出第三聲時,她猛地像跳針的唱盤吟走了音,清醒車里還有第三人在場,馬上掙開他的擁抱滑回原座,抖著雙手整理衣襟,撇頭望向車窗外,以逃避他揶揄的目光。
也就是在此時,她猛然發現自己不是被載往雷干城的酒店,而是他位于烏來附近的住宅,這讓她心上浮起一層疙瘩。
佟信蟬原本就知道他和一些打著光棍的兄弟們住在一起,平時上他的舞廳跳舞是一回事,但真要在眾目睽睽下走進他的房間又是另一回事。當他和阿松兩人都跨出車子站在碎石子車道後,她像羞于見人的新娘躲在車里,遲遲不肯出來。
雷干城心里笑她裝模作樣,兩只大手抵在車頂,彎下半截身子,探頭調侃她,「牆都爬了,人也偷了,色膽包天的張太太竟也有害羞的時候?」
她听出他口中的不以為然,沒好氣地威脅他,「你若再用這種輕蔑的口氣羞辱我,我是真的會去找別的男人。」
雷干城三天前已在小劇院里警告過她一次,說過的話她听不進去就是廢話,對于廢話,他不習慣听,更懶得說上第二遍,「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
「好一個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沒想到不學無術的流氓也識字,懂得引用古文?」
佟信蟬一強起來,毒話是不留人半分余地的。
她以為他會變臉,卻沒想到他竟還能沉著地說︰「我可以把一個娼婦當成貴婦對待,但受不了拿身體跟男人討價還價的女人。」
「喔,你嫌我這個娼婦拿身體來跟你討價還價,想必那個有魔鬼身材、天使面孔的秦麗絕對不會這麼做?」
雷干城眼也不眨地看著她,「我忘了提,我不僅嫌討價還價的女人,更嫌明明只有半瓶醋,卻叮當響個不停的女人。」
她一听,簡直是對著他的面孔吼,「那你何不去抱秦麗那個賤女人!」
他的眼神猛地露出狠光,太陽穴處的青筋浮綻,抵在車線的手已然拳握起來。
她這才怕了他山雨欲來的暴風面目,倉皇地往另一端逃挪了過去。
雷干城沒進車里打人,只邪邪一笑,冷淡卻果決地把想法一字字地道出口︰「她不是,你才是;心最丑的一個。」
話畢,他穩健地退後一步,反手彈上車門,好言好語地要求阿松,「把張太太送到家,打今晚開始,只要她再上咱們的任何一家店,交代兄弟直接攆她走,連跟我報備都不用。」
那晚,佟信蟬算是醒了,被那句「她不是,你才是;心最丑的一個。」
叱醒了,如果他氣急敗壞地罵她也還好,偏偏,他自制冷靜得嚇人,其決絕冷漠的態度教人無法不心碎,原來,她自始至終都是在扮演自己,不經他指點,她不知道自己的壞。
第七章
雷干城在阿松及秦麗的陪同下,由台北車站的停車場步行至西門町附近的一幢十三層高的舊大樓。一行三人跨進大門,略過頹廢、專門卡人用的電梯,直接步上逃生梯。
這蓋在屋內的逃生梯陰暗污穢,愈往上走愈發詭異,上了五樓後伸手幾乎難見十指,偶爾踩上梯階,一陣嗶啵乍響,教人心驚,若是踩上地雷,炸死也認栽,就怨不是地雷,而是腳下逃生的蟑螂往褲管里鑽,讓人的神經從腳指頭一路麻上頭頂。
「什麼鬼東西!」阿松厭惡地咒了幾句,雙腳不時猛踩幾下,才擺月兌掉褲管里的不明物。
「十一樓就快到了。」秦麗對身後的人解釋,不想才往上多踏一步,一聲慘叫伴著三字經在這幽暗的樓梯間遽響。走在中間的她一臉直貼上雷干城背後的西裝料,她還來不及搞清狀況,身後阿松那副如銅牆鐵璧的身子就撞了上來,差點把她夾成扁肉干。
原本殿後的阿松聞有異狀,一語不發地挪身往上跨了三級,來到樓梯轉折處後,抽出迷你液晶手電筒往前一照,當下就叫妖怪現形。
原來是一對情竇初開的高校生抱躺在一張深藍色的睡袋上,初嘗禁果。
走前頭的雷干城在黑暗中一腳踩中男孩的腳指頭,壞了人家的美事。
男孩也算得上一位捍衛勇士,兩臂一撐,拿自己的身軀擋在女朋友身前,桀驁不馴地沖著雷干城和阿松道︰「你們偷偷模模爬上樓來做什麼。」
阿松以大掌輕撥對方的腦袋,用手電筒照著對方的臉,「小子,嘴巴放斯文點,我們再怎麼偷偷模模,也沒你們見不得人,還不趕快滾!」
「等一等!」好久不答腔的雷干城側頭看了一下躲在男朋友身後的女孩子,問她,「你是心甘情願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