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為什麼要見我?"芷芽雙眼大睜,駭怕的表情讓他不覺笑出聲。
「傻瓜,你算得上是周家的一分子,理當參與家庭聚會。」
「我不是,我沒嫁給你,不屬于你家的一分子,沒有義務出席周家的聚會。"芷芽揮手掙扎著。
周莊雙手捧著她的臉,彎下膝蓋與她的視線平駕定地說︰「芷芽,我堅持你跟著來,你雖然沒嫁我,但我已認定你是我老婆了。」
「但我終究不是你老婆。"她無奈的口吻里隱藏著一線欣慰,教周莊時楞了一下。
他輕抬起她的下巴要她直視自己的眼,問︰「你那麼怕當我老婆!為什麼難道我這幾個月的努力,還是沒法挽回你的心?」
芷芽扯開他的手,調轉開目光,"我們……就保持這樣,不是很好嗎?為什麼要結婚?」
「我要給你一個名分,希望你把工作辭了,就此安定下來,還有最重要的是我愛你。」
芷芽眼不眨,幾秒後當著他的面苦笑了出來「是,你不只愛我,還想擁有我,控制我生存的能力與空間。也許一年,也許兩年,等你一厭倦之後,會像對待空火柴盒一樣對待我,到那時候我還有什麼用?你告訴我沒了火柴的火柴盒能有什麼用?隨手一扔罷了,如同你甩掉其他女人一樣,從沒放在心上過。」
「也許是我讓你沒安全感,但你不可以把我當成果市場里的貨物,照大小分類然後稱斤來稱量。不錯,我過去的確是荒唐,但那是因為我愛不到我要的;我雖三十好幾了,卻仍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你愈不注意我,我愈是想些壞事來引起你的注意力。」
「但你已有我全部的注意力了。"芷芽保證著。
他閉上了眼,沉重地深呼吸後,才吐露擱在心問的話,"那不夠沒娶到你,我心不能平靜。」
「我愛你,但不想嫁給你,因為嫁給你,我會更沒安全感。」
听到她的話,周莊像是被你賞了一記耳光,但他無法怪她,因為是他鑄成這樣的局面,"就試一次,你不試,情況不會改善。」
「可是為什麼要改?我有錢、有工作、有你的陪伴、甚至有你的孩子,我很滿足于現況啊,跟過去十年比起來,我再滿意不過了。」
「可是你把自己關起來了,你口頭上說愛我,卻把心鎖起來了。」
「我沒有。"芷芽矢口否認。
「你只用'你的孩子'來稱呼我們的孩子。」
芷芽固執地說︰「他是你的孩子啊!"看到他陡然眯起的眸子,她才無奈地改口,"好吧,他是'我們的'孩子,我這樣說,你高興了嗎?我說我愛你,就是真的愛你。」
「那麼證明給我看,嫁給我。"周莊將她的臉旋轉了回來,握住她的手,要往房外起去。
芷芽竭力地掙開他的手,一邊抗議,"你不能強迫我嫁給你。」
「你今天可以不給我,但必順跟我回我父母家。"芷芽听到他的話後,反應比方才更激烈,她退後兩步,眼里有著警戒,"別強迫我去面對你的家人,因為這樣做只會讓我難堪。」
周莊不覺提高音量,"難堪?有什麼好難堪的?是你听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還是我的家人找你談過話?」
「都不是,只是我覺得我的身分並不適合出現在你家那種家庭。」
周莊眉頭擰作一堆,垂在腿側的大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最後只能往晨袍口袋一放,搖著頭說︰「藉口,又是一個藉口,我想真正的原因是你不願融入我的生活圈。你不苟同我們現在的生活方式,又不做任何努力幫我改善,你只袖手旁觀,黑暗中讓我們利用彼此的身體來發泄,然後再眼睜睜地看著我們的關系在這張床上發爛、腐臭,這就是你想要的,對不對?」
芷芽睜著大眼看著他英俊的面容轉黯,然後輕說了一句,"我以為這是你想要的,別忘了你親口對我說過你永遠也不會結婚。」
他愈翕張的鼻孔顯示他正處于爆發邊緣,"我也說過將來有一天要當總統的屁話,可惜你沒听到!」
芷芽停了一下後,回道︰「你還不到三十歲,這個願望還是有成真的一天。」
周莊忍不住要抓頭皮了,他上前一步把她揪起來,狠狠地啄了一頓,喘著氣說︰
「別消遣我!我沒有超能力,不能預知將來的我會推翻以前說過的蠢話。芷芽,我願意做任何事來求得你的信任,但你必須告訴我怎麼做!」
「很簡單,只要尊重我的意願就行了。時間不早了,你該穿衣服出門了。"說完,她走到大門衣櫥前,從中取出一套西裝就近放在貴妃椅上,踩著無聲的步伐退出了房。
星期五午後,芷芽獨自從國泰醫院出來,經過附近的水果攤,見到堆得像塔一般高的紅殼荔枝,不多想就掏錢抱起最大的一把,走到對街的國父紀念館公園散心。
芷芽坐在一張雙人椅上剝著荔枝,裂開的紅殼進紅塑料袋,多汁甜美的白肉則是祭了五髒廟,她鼓著頰,溜轉著骨碌碌的眼打最散步而過的人,如果沒有人經過時,就捧著肚子仰展兩腿癱坐在椅上,仰頭看著浮世變幻的雲聆听和風過樹間的沙沙聲。
難得的靜溢不久便被傳來的聲音給破壞了,"太陽這麼毒,當心中了暑熱。」
芷芽聞言一驚,像是被苦主當場逮到的現行犯,心虛吐出荔枝籽,摟著袋子起身面對撐著一把洋花傘的方雪晴,好半天才吭出一句,"總經理夫人?
方雪晴微點頭示意,收起陽傘、踩著細長的腿來到她身邊,揮著銀黑色的絨布夾包撢了兩下芷芽旁邊的空位,轉身一地坐下去。
芷芽站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最後,是對方的一句,"坐啊!"才讓她滑進了原來的位子。兩個女大倚肩並坐足足一分鐘,卻沒人開口,這很不尋常。
直到一雙嗡嗡的蜜蜂拍著翅膀朝芷芽掂的那個沾了甜汁的袋了俯沖過來時,眼尖的方雪才揮著洋傘驅趕蜜蜂,"去!去!走開,沒你能吃的!」
纏斗兩回,蜜蜂敗陣飛走後,她得意地打開洋傘撐在自己與芷芽中間好遮陽。令人驚訝的是,傘影倒是落到芷芽身上的多。
方雪情傾過身子,以眼角睨了芷芽可觀的肚子一眼後,問︰「你哪里買的荔枝這麼大粒?甜不甜?
芷芽兩手拎著袋子,憨直地往她身上一送。
方雪晴考慮了一下遞出傘柄,對芷芽說︰「先拿著。」
芷芽剛握住了傘,手上的荔枝就被方雪晴接了過去,只見她動著光滑細女敕的手接下吐出來的籽子往袋里一丟,順手剝開第二粒,出人意料地送到芷芽的唇前,"吶,你再來一個。"大方的模樣仿佛這串荔枝是她帶來的,芷芽只好張口好讓方雪晴將果肉擠進自己的嘴里。
對方垂著沾著甜汁的十指,轉頭問道︰「剛做完產前的檢查?
「一切正常?」
芷芽點了點頭。
「那就好,"方雪晴剝著荔枝,說︰「上回周莊回家時提起你這胎個男的。」
芷芽初聞時稍楞了一下,不多想斬釘截鐵地否認,"他撒謊!」
方雪晴沒露出震驚的表情,反而從容道︰「別那麼大驚小敝,這又不是他第一次對我說昧心話,我這個當過媽的人還會看不出來嗎?你預產期什麼時候?
芷芽悶悶地應了一句,"十一月中旬。」
「那你什麼時候才肯嫁周莊?」
芷芽讓步的語氣帶了那麼一點保證,"我不會嫁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