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久仰,久仰,總算見到張小姐了,沒想到張小姐長得和電話里的聲音一樣甜,我是長揚公司的李建銘,你有印象?太榮幸了,常听方董和周總提起你,有機會多來我們公司坐嘛,這麼有氣質,有沒有男朋友呢?喔,沒有!太好了,我們公司里有多帥哥哩,條件都達'五子登科'的標準……趙總說什麼?現在是七登科啊,還得加上……那我真是落伍了……」
一陣見了十來人,她被捧得有些飄然,狐假虎威的感覺竟是這麼樣!
周原見她舒坦了些,征詢她要不要他找人來陪她。
芷芽啜了一口她的舊愛"雪莉」,笑著回道︰「總經心,我現在不需要人陪了。你有事的話盡避去,我能應付的。」
「學習力這麼快啊!我可要對你刮目相看了。"她紅光滿面的輕松模樣讓周原滿意地點了頭,這才放心離去找友人攀談。
芷芽喝完酒,及時將空酒杯放回被侍者撐著的托盤,旋身面對挑選食物。菜色精致繁多得令人有無從下手的感覺,這時她身邊也擠來兩位穿著時氅的女人,湊近她的耳,說︰「眼花繚亂,對不對?
「嗯!不過我還是要先試試這塊大螃蟹。」
「好聰明這是從香港特別空運來的的大閘蟹呢!」
「真的嗎?那我要趕快嘗一口。"芷芽說著毫不客氣地動了手,其他女人也跟進了。
五分鐘以後,只見三個女人各自啃著蟹螯、蟹黃,一面聊起天,「你就是'遠業'的張秘書喔!我是嗚寵的鄭小姐啦,她是斯禮洋行的金小姐。你們那個妖嬈美麗的陳小姐沒來嗎?
芷芽笑著說她沒來。
金小姐一邊拍著肩上的銀穗,一邊說,「喔!真可惜,我還希望能在她離職前見她一面哩。她是真的只做到年底嗎?
「嗯!"芷芽點頭道,旁邊鄭小姐揮了揮手,以肩輕頂了芷芽一下,然後湊著她的軟耳根,"我說沒來也好,省得她尷尬、我們看起來不稱頭。不過你們方董事長的那一個巴掌真是有夠'警動萬教'哩。張小姐,你是怎麼在你們董事長身上下功夫的?」
芷芽為正想開口說她什麼沒做,鄭小姐又幾自接口,"我們頭一次听說她肯公開贊揚一個女人哩!」
正當此時,不知發生什麼樣的國家大事?竟讓興致勃勃且神通廣大的鄭小姐倒抽了一口氣"唉喲,張小姐,你看窗邊站著的那個男人了沒?他啊,是英泰的小老板,今年四十出頭還是光棍一個,大大有'錢'途吶……還有,坐在大鏡子右側前面的那個禿頭,他是蒙司的副部,不到五十,最近才換新「襯衫」,听他們的小姐說,新到'襯衫'的上圍有三十六那麼大——"她掌心往上一放,比了一個摘桃的動作。
芷芽尋常到機會,終于插進了一句,"新襯衫?
「哎呀,就是情婦嘛。"鄭小姐解釋完,又開始四外張望,當她探索到進口處時,像是狼狗看見獵物似地,雙眼倏地發光,嘴也馬上"嗥"了起來,"這個人不用我介紹,張小姐一定認識的,你若不認識,我頭給你……
芷芽被她夸張的口氣逗得發笑,轉身就要找著她該認識的人,"喔,是嗎?在哪里?
「現在就站在門口處的,你們方董和周總的兒子。你見過吧?芷芽的笑容在一瞥到站在入口處的周莊和緊靠在他身邊美女時,便撤了去。她圓瞪著兩眼,看那個女人親呢地偎著他,訥訥地應︰「我見過。」
鄭小姐再次佩服自己料事如神,"我就說你一定知道的。商界的人都戲稱他莊少,說他這個兒子將來必定會爬到他老子頭上的,原因當然是很復雜的啦,不過我想你在"遠業'幫事,不用我明講也該知道來龍去脈的。喏,他這次帶在身邊的女人還真騷!我就不信她那凹凹凸凸的身子沒入過廠加工……咦,有點眼生呢,不可能太有名,否則我一眼就會認出來。」
沉默良久的金小姐這時仰起頭接道︰「我就說,不可能太有名的。」
金小姐這時偏要跟鄭小姐唱反調,"誰說的,這一期的「俏女郎'雜志你沒翻,人家正在有名當中。」
鄭小姐斜腕了金小姐一眼,"哼,那種不入流的小道雜志人家才不悄看呢!我只看'錢'和'卓越'的雜志。"說完,只對芷芽露齒一笑、說句失陪後,不甩金小姐便掉頭而去。
芷芽端著盤子,不知該如何解決這個尷尬,金小姐一臉若無其事,聳著肩跟芷芽解釋,"對付廣播電台,非得以強力干擾一下不可,不然沒完沒了。"說完,端著一盤沒解決掉的蛋糕也走了。
芷芽再回頭時,周莊和他的女伴已不在原處,不過芷芽很快發現要忽略那對絢麗奪目的才子佳人是一件困難的事。他們像磁鐵一般,每挪動一步,就會將周遭的目光吸引過去,連遠在另一角的芷芽也不例外。
今晚他穿著一襲配有同色系領結的黑色晚宴服,雪白的新領將他有稜有角的下顎烘托得俊帥迷人,仿佛有人說了什麼有趣的事,他抑頭開懷大笑,那種不經心足以讓她的心房、甚至于腦里的意識,都已不不屬于原來的自己。
芷芽發現擋在她與周莊之間的人盡已慢慢回復到正常舉止,聊天的繼續聊天,吃喝的繼續吃喝,惟獨她握著一只酒杯楞站一隅,目不轉楮地追著新到的倩影。她知道這樣做一點意義也沒有,但她就是無法將目光從周莊身上挪開。
懊是心有靈犀吧,周莊突然轉頭往芷芽這個方向瞄了過來,不管對方到底有沒有看到自己,嘴一咧,舉手朝他所在的方向大肆揮動。
周莊的確看到她了,他們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令芷芽意外的是他沒有雀躍不已,反而斂笑容,以冷銳的目光回視她數秒。
他那種漠然的態度像是隔空盤問著她︰「你在這兒干什麼?」
芷芽想走上前跟他解釋,但才挪步,他已然背轉過身緊摟他身旁的女伴,以行動阻止她親近的企圖。芷芽屏氣盯著周莊的手親密地移走于那個名模特兒的腰背之間,眸子頓時像被熾火燙灼,令她不得不半蓋著眼,掉轉身子往牆角的空位疾走而去。她的心鼓跳個不停,胃腸也揪結成團,因為她獨自編織了一個半月繽紛幻夢,在周莊挽著那個不知名的美女進場時無奈地燒化成了一片死灰。
這時,她似乎方能承認自己與周莊之間的關系,充其量,她只是一個能讓他下咽的飯友,不,應該是鹽巴才對!好比餐桌上的花跟鹽巴,沒有漂亮的花,情調雖差,卻能照吃頓飯,但若忘記在餐盤里放鹽巴,就算有幾千朵花陪襯,嚼起來仍是索然無味。所以對他而言,她是獨一無二、少了就不對味的氯化鈉,而別的女人才是搬得上台面的千嬌花。
芷芽在原處發了半小時的呆,一位端著酒杯的侍者在她面前停下了腳步,躬身問道︰
「喔!小姐。
芷芽乍醒過來,不多想就將手中的空酒杯放回托盤上,改拿起另一杯酒,然後對男侍道謝。該男侍沒退開,反而把托盤往芷芽胸前一送。
芷芽瞄了舉止怪異的侍者一眼,這才發現他的眼楮一直流轉于她與托盤上的燙金小卡片之間。
芷芽推了一下鏡框,拉直脖子望著托盤上的卡片,不能確定,"給我的嗎?男侍點頭,報以和煦的笑容,鼓勵她拿起卡片一探究竟。
卡片上只有一個英文字R和三個阿拉伯數字九零五立方公分,也就是九零五毫升,差九零零毫升就可成一升!等等……果真如此,她又如何解釋那個多出來的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