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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本佳人 第7頁

作者︰阿蠻

拓跋浚一听到竇惠的名字,當下開心地說︰「自然,自然,尤其你將遠行,當是要與家人多聚聚才是。」接著馬上對拓跋仡邪道︰「仡邪,找個時日,帶夫人進宮吧!」

拓跋仡邪猶豫了一下,才說︰「蒙聖上垂愛,但夫人近日身子微恙,恐怕不宜進宮覲見皇上。」

拓跋浚一臉擔憂,「是病了嗎?要不要朕遣御醫去。」

一听到那個庸醫,拓跋仡邪心就惱,他百般不願意地透露了刻意想保留給自己的佳音,「末將感謝皇上的厚意,但目前惠兒還不需要請大夫,她只是有喜罷了。」

在場的三位競相訝然地冒了一句︰「什麼?她有喜了?」

萬忸于勁是第一個從余震中反應過來的,「將軍,恭喜你了!」

接在後面的是竇宛,她一高興,早忘了自己討厭拓跋仡邪,忙追著問︰「真的嗎?惠姐有喜了?多久的事了?」她要做阿姨了!不,是要做舅舅了!哎,不管是做阿姨還是舅舅,總之她有小女圭女圭可抱了!

「大概有三個月了吧!」拓跋仡邪的聲音並沒因為高興而變調,他依舊簡約地道︰「我也是在接到惠兒的家書後才趕回來一探究意的。」

這時皇上大咳了一聲,仿佛提醒眾人不要忘了他的存在,「那麼將軍今夜更有理由與朕暢飲了!來人,趕快為將軍斟酒,替將軍端出琴來!」

第三章

七日後,輕裝便捷的竇宛拎了一包自家出產的「姑嫂丸」,從仡天府出京向南出發,由于她只身單騎,行程的掌控也較輕松自在。

第一天竇宛所經之處皆是連綿無邊的綠野大地。

在此境,天被牧草映得更藍、地被藍天照得更翠,自在逍遙的風吹來,掀開了一波波的草簾,于是,低頭賣命咬著草根的牛羊便三三兩兩地曝了光。

竇宛童心未泯,雙腿一夾驅馬往羊群奔去。那些只顧吃的羊兒忽地舉頭,見有人影沖上來時,紛紛一躍而起,向四處逃命而去,不少羊兒受不起驚嚇,一路咩咩叫地下著羊屎,那顛跛攀前的滑稽模樣,惹得竇宛哈哈笑出聲。

第二天快到黃河東折的這一段旅程中,翠綠的景特儼然丕變,愈是往南,竇宛的心情就愈沉晦。

現在,她雙目所及之處,不是一窟窿一窟窿搭在黃土坑里的聚落農村,就是塵沙滿布如堆浪的曠蕪荒地,半天內,睨不著一個人影;這教喜愛熱鬧的竇宛沒來由得怕起這樣令人窒息的寧靜。

運氣好一點時,天上會有一行鴻雁飛過她頭頂,地上則是一兩匹滿載皮毛與黍麥的騾拍著尾巴與她探身而過,之後呢,又是剩下她伶仃一人,肩頂著一只不過十來月大的海東青隼,搖搖晃晃地共乘皇上賜予的獵白鹿馬。

一路上,竇宛口里哼著曲調兒,聊以自慰。

但到了第三天,竇宛便再也無法苦中作樂了,因為她著實恨死了這種人煙銷聲匿跡的景致。

她覺得自己突然變得分外渺小與不重要。

在京城,披著先祖余蔭與姐夫威望的竇宛,年紀輕輕無任何實戰經驗,卻備受皇上的寵幸,成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殿中將軍。誰若是惹她不高興,她就找辦法作弄誰;但一把她丟到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後,連癩痢狽兒見了她還要不理不睬的呢!

于是,竇宛所幸壯起膽,披星戴月趕起路,以期盡早結束這區區不過三日卻冗長得要逼瘋她的路程。

當竇宛行經高地上的一個小水窪,她終于停下腳程讓愛駒歇息飲水了。

這時翳翳的東方已泛起魚肚白,幽暗不明的天際綻出幾道蒙蒙亮的稀疏光點,之後,一陣清風忽起,那微曦的光點在轉眼間絢出成千道金絲紅線,赫然掃淡半天星辰。

竇宛迎風佇立于壟坡上,她的足靴已被晨露浸濕,這提醒她,腳下踩的已非泥濘的黃土,而是散著清香的綠草地,這項認知讓竇宛不由得綻出喜色,跨步向前瞻望。

只見阡陌交錯的溝壑起起浮啊,笨笨呆呆的黃土茅屋星羅棋布地點綴其間,青藍的炊煙裊裊升起,在微帶濕冷的風中迤邐擴散。

好一幅農家樂!這讓竇宛思念起一張塞滿干木的炕床與熱呼呼的杏仁女乃酪。

竇宛有預感,這就是她的目的地了!

一種莫名的感動充塞竇宛的心中,讓她起了想哭的沖動,這還是爭強好斗的竇宛頭次意識到自己內心深處的脆弱本性。

不!一定是長途跋涉引起她的勞困,才會讓她想流淚!

竇宛這麼自圓其說後,側頭看了靜立在自己腕臂間的海東青,溫柔地撫了它青亮豐腴的羽毛,然後面迎朝陽舉臂往空中一送。

海東青感風而起,揚起羽翼一振,朝天扶搖而去。

當竇宛掏出周身的碎銀子,向揮著柳枝的牧童打听河東王府的去處時,她差點沒氣得吐血。

牧童拒絕收下她的銀子,抬手往前一指,「爺回頭後直往前走,巷口左轉後再直走,以後每遇到一巷口時,就先彎左然後再拐右,連個七回後會遇上一條桃花溝,沿著桃花溝行,直到溝水盡頭,自然就是王爺府了。」

竇宛眉一攢,納悶地說︰「可是我是打那頭來啊!連問了兩個賣干柿子的小男娃,他們都指著這方向來。」

牧童一听,噗嗤笑了出來,「哈!爺您給那批搗蛋欺生的頑童訛去啦!他們成天沒事干,專門守在王爺府前的壁影間干這勾當。他們賣的干柿還是去年從王爺府的柿樹上摘下來的!喲,爺您肩上的鳥兒沒被他們的彈弓打下來當野雞烘倒是奇怪。」

說完,扭頭甩著柳枝回家去了。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脾氣本來就大的竇宛听完牧童的解釋後,早氣得心頭火熾。

她拿著銀子站在原地抖個不停,所以沒來得及將牧童揪回來,向他解釋她肩上的「鳥」不是鳥,而是一嘴就可戳破人眼珠子及心髒的青隼。

片刻後,她壓下滿肚子的怨,沉著臉將掌中的銀子收進腰帶,扭身拉著馬兒往來路行去,一路暗下毒誓,若給她遇上那幾個頑童,非得用馬鞭狠抽他們一頓不可。

竇宛再次來到了桃花溝。

那條溝是再好認不過了,因為溝邊植了兩排的桃樹,此時正值春季桃花盛放時刻,徐風一拂,那嬌艷欲滴的花瓣禁不住抵擋,便如紅雨般地墜進了嵌有七彩鵝卵石的溝床底,把整條溝裝扮得像天女的彩帶似地。

當竇宛快接近溝的盡頭時,瞧見溝里站著一名青衣男子,他左手摟著衣裳下擺,右手撐著膝蓋地彎去觀察水面。

天性好奇的竇宛忍不住多打量了他一眼,注意到他將褲管折到大腿處,腳踝以下則被桃花瓣湮沒,只留兩截長了毛的白籮卜在外。

竇宛被這個特殊現象吸引住,不假思索便停下腳步,探頭問︰「喂!兄弟,你在溝里做什麼?淘金嗎?」

那人沒理竇宛,仍是傾著頭,把手往溝里伸去,打算撈東西。

竇宛以為他沒听到自己的聲音,這回更是賣力地嘶道︰「喂!兄弟,你在找什麼?要不要我也下去幫你找啊!」

那人還是沒抬頭,不過倒揮了揮手,要竇宛過去。

竇宛愣了一下,考慮片刻後,將愛馬拴在溝邊的一株桃樹干上,再將海東青往馬背上一擱,左右打探無人窺見後,當街大剌剌地拔靴月兌襪,撩起衣袖和褲管,一躍入溝,好奇地踏著軟趴趴的花床,走近那名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在竇宛接近時,向她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他這個手勢做來是輕柔典雅,不帶任何脅迫卻又讓人不忍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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