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今早是不是曾經囑咐我們兄弟要阿瑪濟德上您的藏寶閣挑份禮物呢?」
炳利法瞄了一眼頭垂得低低的二兒子,漫不經心地回道︰「是沒錯!怎麼?這回你又要怪到我這個做父親的頭上了?」
「當然不是。父王,老二會遲到全是我們四人只顧自己的事,一直拖到日上三竿才去提醒阿瑪濟德這件事。您知道的,藏寶閣內奇珍異寶種類之多,教人目不暇給,才眄一下就會眼花繚亂。我想阿瑪濟德這次遲到應該是不可避免的,請父王再三斟酌,從寬處理。」
從寬處理?他有說過要處罰人嗎?他壓根兒就沒提過嘛!他點名要老二留下來,只是想知道他選了什麼東西罷了,又不是要毒打他一頓,瞧這一干兒子緊張成這副德行!
炳利法心里悶悶的,不耐煩地眄了次子一眼。「阿瑪儕德,你怎麼說?」
彬在厚墊上的阿瑪濟德將兩手擺在膝頭上,雙目直視父親,態度坦然的說︰
「父王,如果我夠聰明的話,或許該附和大哥的善意,好為自己找個月兌罪的借口,但是這樣做卻會陷大哥于不義,陷您于不智的窘境。所以坦白說,我上藏寶閣待不到一刻鐘就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是我自己貪玩耽誤了參禮的時辰。請父主處罰我吧!遲到就是遲到,我抓不準時間和他們怎麼扯得上關系呢?」
在阿瑪濟德身後的吉夏一听,恨不得猛踢二哥的。他轉頭和年幼的弟弟咬耳朵,但他的嗓門向來不懂得節制,所說的話大伙是听得一清二楚。
「阿瑪真是的!什麼節骨眼了,還在逞英雄。我們宮里又沒櫻桃樹可砍,干嘛效法那個笨不隆咚的華盛頓!」
其他人听了都忍不住吃吃笑出聲,連收拾東西的御用僕從也咧起嘴無聲地笑著,只有緊張的沙烏岱笑不出來。
炳利法則是狠瞪老三一眼,喝道︰「出去!統統出去。吉夏,尤其是你!」
吉夏懊惱地看了父親一眼,他好想看看品行端良的阿瑪濟德挑了什麼樣的禮物,都怪他愛耍嘴皮子,現在看不到了。
老實的二哥真是個乏善可陳的怪物,不喝酒,不玩刀槍,不偷看西方進來的公子書刊,又不愛和女孩私混。這麼沒有男人本色的兄長將來怎麼帶得出去?!
炳利法趕走第二批人後,嚴厲的眼神稍稍收起。「遲到的人本當受罰,尤其身為兄長的你們若不樹立良好典範,教弟妹們如何順服你們?阿瑪濟德,看在你儀容整潔,不因貪求方便而廢禮的份上,這次就不跟你計較了。但是……下不為例!」
阿瑪濟德喜出望外地和沙烏岱交換一瞥,然後兩兄弟異口同聲說︰「謝謝父王。」
炳利法不等兒子磕完頭就撐起身子,坐回鋪著毛氈的法式躺椅,兩手輕輕地招了招,示意兩人上前,坐進他身側的椅子。
兩兄弟才剛坐定,腿上的白袍都還沒撫平,哈利法便摩拳擦掌,心焦地絢問︰
「老二啊!你到底挑了什麼東西?趕快告訴父王。——國之君的威嚴在瞬間消失得毫無蹤影。
「就是這幅畫,希望父王能割愛。」阿瑪濟德眉飛色舞地從腰間抽出那幅畫,遞了出去。
好奇的哈利法邊點頭邊接過畫。「當然,當然!」他站挺身子,舉高手讓畫順滑而下,以便瞧個仔細。當他認出這幅躍然于紙上的美女圖時,第三聲的「當然」
後而又多加了個「不」字。
見本來點頭應允的父王遽妀初衷,阿瑪濟德的臉不由得板了起來,理直氣壯地質問︰「為什麼不?」
十分鐘前還八面威風的哈利法一踫上咄咄逼人的兒子,反而露出理虧的模樣。
他無言以對,只得轉身勸兒子打消主意。「乖兒子,換個東西好不好?這幅畫不是好東西。」
「可是我就只喜歡這件東西!」阿瑪濟德毫不妥協地嘟起嘴,兩個腮幫子鼓得腫腫的。
十八歲的沙烏岱撐著腦袋,懶洋洋地靠在椅臂上,以審視的目光打量書中的異國美女。他覺得這個身高比例與真人相當的畫中仙雖然頗具姿色,但是缺乏了些現代感。他比較偏好健美窈窕的身段和突出的艷麗五官,而非這種弱不禁風、一踫就倒的女人。
不過每個人的審美觀不同,他也不好潑冷水,反正它剛好對上阿瑪濟德的胃口,也就幫腔道︰「爸,反正只是一幅古畫,又不是藏寶圖,給阿瑪濟德當生日禮物有何不可?好歹阿瑪對女人總是起了興趣,你不用再擔心了啦。」
炳利法苦著一張臉。「如果是藏寶圖的話,我又有什麼好遲疑的呢?但這幅畫是真的不合適!」
說完,他把畫遞給沙烏岱,示意他卷好畫,然後旋身面對怒不可遏的阿瑪濟德,再次強調,「那東西是真的不適合,再另外桃個東西吧!不過這倒提醒我你也十六歲了,是該行成年禮了,我會派人去尋找一個長相雷同的女人。」
「父王,您說到哪里去了?我又不是吉夏,一個禮拜沒有女人就會死。」阿瑪濟德抓著腳踝紅著臉說。「父王曾經答應我想要什麼就拿什麼的,如今卻說話不算話。」
炳利法上前想撫兒子的頭,但阿瑪濟德故意躲開不甩他,那只手就僵在半空中,足足三秒才收回。
「我這全是為你好。」他澀然道。
「講不出來理由就稱不上為我好。父王好歹也是一國之君,卻言而無信!老莎說得好,一個國王的詐欺是比乞丐更可恥!」
「好了!阿瑪濟德,父王送我們到英國念書,可不是要你學那些東西來罵人的。」
沙烏岱嚴厲地板起兄長的面孔教訓他。
阿瑪濟德听而不聞,遺憾的大眼往哥哥手上的掛畫瞟去,心里就是舒坦不起來。
他覺得自己的笑容好像也被哥哥卷進那幅畫里了,除非得到「她」,否則他將永遠快樂不起來。
三人就像石膏像似地坐在原地悶不作聲。
足足有一分鐘那麼久,做父親的才輕咳一下。「好吧!我告訴你們我反對的理由。這得由這幅畫的歷史談起……」事情大的發生在四百年前,那時哈利法的祖先——烏秦巴家族——尚未遷徙到巴林島,而哈利法家也還沒有當上族里的酋長,只是一個兼重農牧與在海上經商的世放部落。
族里面有人常常往返印度洋與中國海之間做生意,以交換物資。
在當時,族里紛傳著一個神話般的綺麗故事,說在東方有一個富庶得可媲美天堂的絲國,層層山巒和翠綠的草地完全不同于黃沙卷地的沙漠,而且最重要的是,有各式各樣的茶葉,如果能以毛皮換些上好的茶回來,就不用花大筆的錢向波斯人買質粗又難喝的茶磚了。
當時航運已很發達,比起陸運是快多了。所以不少人選擇海線,但是有的人東航後一去不返,在該國沿海的港口做起買賣來了,有的甚至落地生根,娶妻生子,更絕的是,甚至從俗改成當地的姓氏。
那時的哈利法家族族長對這個傳說非常的著迷,也派人招兵買馬,大組船隊,弄了一大船滿滿的珍珠、寶石、地毯、香料等,遠揚去尋找東方富庶的絲國。
阿瑪濟德听到這兒,忍不住出聲發問︰「那些水手有找到那個國家嗎?他們有回來嗎?」
「這還用問嗎?阿瑪濟德,一定是找到,也回來了,才會有那幅畫嘛!」沙烏岱發表意見。沒錯,但卻是在大伙苦等十個月,幾乎放棄希望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