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心沒有表態,只是向屠昶毅建議道︰「董事長,我們進里面談談好嗎?」
「可以嗎?」他不確定的問。
「當然可以,董事長,那是你個人的辦公室,從你三年前跨出辦公室至今,除了我、老董事長及清潔人員進去過外,還沒人參觀過。或者,我該在這兒賣門票,讓其它同仁參觀一番,搞不好生意興隆,還能幫你攢點私房錢。」
「美心,你喔!心思敏捷,總是有辦法逗我開心。」屠昶毅回身給她一個無奈的表情,就直接朝那扇門走去。
門一開,里面的景物依舊,大桌在前,沙發在右,水族箱在左,天花板依然高得像殿堂。他靈機一動,緩步走到水族箱前,俯身貼近玻璃觀察水族箱,半晌,訝然發現手表和水晶杯竟然都還躺在那兒,而戒指則被水流帶到右邊的角落。
「太不可思議了,美心,三年了,這些東西竟然還在!如果你夠聰明的話,應該拿起來當掉,貼補家用。」
「什麼話!我們都知道你會回來的。」美心的語音帶著哽咽。「董事長,你一回來,不只老董高興,連我們這此在你手下辦事的人都高興得不得了。」
「嘿!美心,等等,你誤會了。我只是回來兜一圈,並沒有要再回公司的意圖。對了,請你不要再叫我董事長,叫我昶毅就可以了。」屠昶毅看著五十好幾的邵美心,誠懇道。
邵美心和屠昶毅的生母李薇是同梯次進入鴻國的基層職員,只是三年後,一個爬到了高級秘書的職位,另一個則成了現成老板娘。
邵美心不接受。「沒這回事,我再過六年就要退休了,你不回來接位的話,我大概就會名列公司第一波裁員的名單上。屆時退休金飛了,我可是找你討。」
「情況不好嗎?」
「你是問表面,還是里面?」
「你說呢?」屠昶毅眉一挑,反問道。
「好吧!看在你還有點求知欲的份上,我就告訴你實話。表面上,公司擴充得很快,結果卻是負成長,若把稍微有賺頭的投資淨額一並算在內的話,真正淨賺只有三年前的四分之三而已,這還不包括通貨膨脹的無形損失。最近芬蘭、挪威等國的林地已經在減產了,其它國家搞不好也會跟進,原料勢必得調漲,到時候又是一波掙扎。」
「那再生紙計劃呢?不是該規劃好了嗎?」
「但是你一走後就胎死月復中了。其它股東認為開銷過大,不符成本效益,並沒積極的在做,所以一年的回收計劃與制量很不理想,只能說是做來當宣傳廣告用的。」
「真是可惜,我們流失了很多資源。當年若積極的研發,引進改良技朮,也許可以補救今後的問題。」屠昶毅沒注意到他用了「我們」,但是邵美心注意到了。
「是啊!對了,這邊是有關海外投資的卷宗,你看一下,給你老爸出個意見吧!」
「我看還是讓他自己看吧。」
「他今天不舒服,告假在家休養。」
屠昶毅一愣。「不舒服?!我沒听他提起啊,他看起來硬朗得像個六十歲的人。」
「這就不能怪我要罵你忽略他了。就算是六十歲的人也不算年輕,何況是你爸爸,他都八十三了。三年前你一走了之,他拚著老命幫你維持一定的水平,這麼折騰不弄出病來才怪!」
屠昶毅啞然,頓覺愧疚,下意識地拿起卷宗開始翻看。
結果他發現,批閱的人雖然是他爸爸的名宇,但是老爸的頭餃已改成代理董事,而他屠昶毅的大名依舊沒被拿掉,甚至連頭餃都換成了執行董事。
「這個……不是有一點類似幽靈人口嗎?」他抬頭問美心。
「小事一件。你爸老早就把公司所有權轉到你的名下了。喔!我不該泄漏的,這還是個秘密。」
屠昶毅的臉一黑,半天不知該說什麼話,只想到姊姊屠見寧尖酸刻薄的模樣,就忍不住輕拍額頭,申吟一聲,「他也太倉卒行事了,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不先跟大家商量呢?」
「誰曉得,你們住同一個屋檐的人都軋不攏了,外人哪敢管。不過我很贊同你說他倉卒行事,因為這是遺傳,老實說,你也有那麼一點。」
「美心,你饒了我好不好?」屠昶毅愁眉不展地看著卷宗,然後說︰「我把這疊東西翻一下好了,有需要的話再向你請教。」
「是!」美心抑住興奮,恭敬地鞠個躬,幾乎是連跑帶走地退出辦公室。
雖然屠昶毅只說翻一下,但是責任心使得他一栽進去便欲罷不能,兩個小時後,他已弄通三分之一的來龍去脈,另外三分之二等著他去理解。
午餐時間,美心送進一盒便當和飲料,隨即悄悄退下。
吃過飯、稍作休息後,屠昶毅繼續與大疊卷宗奮斗。他從來沒有這麼自在地處身于自己的辦公室過,今天倒是頭一回。突然,他領悟到別人看自己的態度,而那種態度就是他對岳小含浪費聰明才智所抱持的不解和怪罪。
一想起小含,他倏地瞄─眼手表。四點五十五分!
「要命!我一忙,竟忘了時間了!」他低咒一聲,匆忙記下卷宗編號和頁次,就起身奪門而出。
他的匆忙離去讓美心慌了,她大喊︰「董事長,你明天還會來吧?」
屠昶毅在電梯口煞住腳,靠著敞開的門考慮了一秒才說︰「只要我有空,應該會吧。對不起,美心,我還有事,東西你暫時擱著別動,明天我再繼續。」
美心聞言,總算喘了一口大氣。
★★★
屠昶毅趕到小含的校門口時,已經五點三十分了。除了三五成群的學生稀疏過往外,就只剩下教職員,看來這回他又漏接了。他有點懊惱,訶責自己沒把時間掌握好,這在三年前是不可能發生的。
他氣惱的走向車子,正要拉開車門時,听到有人喚他「屠先生」,連忙轉過身,看見一個女人跑了過來,一定眼,原來是小含的導師孫玉倩。
「孫老師,太好了!」他不等她稍喘口氣,就問︰「請問畢業班是五點十分下課嗎?」
孫玉倩听到他喜不自勝的語氣時,一臉羞赧,後來才領悟到他是來接他「外甥女」的。她臉色一正,莊重地回答︰「正常是的,不過不少勤奮好學的同學會留下來自修到九點。」
這句話已經解釋一切了。剛強難化的岳小含不可能是勤奮好學的學生,能讓她留到五點下課已經是破天荒了,至于要她留到九點,簡直是痴人說夢話。
「原來是這樣子啊!」屠昶毅輕捋山羊胡深思一秒,最後才露出一臉抱歉。「那我得趕快回家一趟,有必要時,得好好勸導她一番。」說罷,欠了身就鑽進吉普車內,駛離校門。
屠昶毅沒有直接飆回家,反而在學校附近兜圈子,依他判斷,岳小含不可能在夜幕未垂前回屠家,她八成是在附近的店家打轉。
不過當天色一暗,屠昶毅兜了五、六次圈子仍沒睨著她的人影後,他決定打道回府。
但為了確定,還是下車找了一個公用電話撥回家,由于電話在一家電動游樂場的旁邊,四周可說是吵翻了天,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跟老紀在線上說話。
她的確還沒回到家,所以他請老紀到山下接人,以免有任何不測。
一掛上電話,他忍不住往噪音的來源望去,無意間听到一名鑽出圍觀人群的男生苦著臉向同伴抱怨──「好恐怖!簡直是外層空間來的女煞星。我第一次踫到賽車開得這麼行又猛的女生,太沒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