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原來是普林斯敦啊!既然論輩分、年級,你皆高我一級,要我叫你十三姨也可以!十三姨!明年我就叫你十四姨,後年十五姨,到你三十八及四十九時,我一定買個大蛋糕,祝三八四九姨生日快樂!」
這個小女生狠瞪了他一眼,接著將嘴里的口香糖拿出,掐得長長的,然後往他西裝一按,食指用力摁住。
他看著這個鴨霸公主的舉止,憤怒的瞇眼盯著她猛瞧,正舉掌要賞她一巴掌時,年輕漂亮的貝女乃女乃出現了,教他倏地縮回手,往西裝口袋里縮。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只要他沉得住氣,會斗不過她嗎?
「啊!笑樸,舅媽正在找你呢!原來你躲到舅舅這來了!」貝雨蓉站在兩人間,雙手各搭下肩上,「來,小換,貝女乃女乃給你介紹,她是你新媽媽的小表妹岳笑樸,不過現在不時興那套,你跟著二媽叫表妹就好。」
金不換面帶微笑的對貝雨蓉說︰「女乃女乃,我還是叫笑僕小姨好了,論輩分,我理應敬她才是。笑樸姨,你好!」他笑里藏刀的沖小女孩一笑,用手掐掐她小巧可愛又可憎的下巴。
貝雨蓉滿意地看著懂事的金不換,疼他得緊。「不用了,沒人時興這套的。笑樸昨天剛從美國回來,沒人陪她,不如你當個向導,帶她四處走走吧!」
金不換喜上眉梢,沒想到復仇大計不用等到十年,眼前就有,真是唾手可得。有雲︰
天奉不可違,違天不祥也!與勾踐這老奸王相比,他金不換是幸運多了,當下喜孜孜地說︰「沒問題,放暑假了,我時間多得很,女乃女乃一句話,我照辦!」
岳笑樸打掉了他的手,狐疑地給他一個白眼,嘴翹嘟嘟地不睬他,便轉過頭去。等到貝雨蓉走後,金不換馬上起身,一時手癢,忍不住地就伸手重拍她的後腦勺,給了這個被寵壞的鴨霸十三姨一掌後,不理會她哇哇大叫,馬上逃之夭夭。
金楞端著小酒杯,僵著一臉的笑與道賀的朋友們敬酒。
「瓜瓞綿綿」、「螽斯衍慶」、「早生貴子」、「永浴愛河」,這幾段話,他已听爛了;前三項他在心里敬謝不敏,後一項如果能把愛字去掉的話,他是樂哉!悠哉!
好不容易和若茴終于踫面,他可以緊攬住她時,卻來到了她朋友這一桌,只見一名男子端起酒杯朝他們走來,當著他的面,不問一聲,頭就朝若茴傾過來,那張嘴說著就要欺上若茴的紅唇,要不是他眼明手快挪了她一下的話,她的初吻就要被這個來者不善的混帳奪走了。
若茴嬌笑地跟他介紹,這個混帳就是趙明軒!兩個男人彼此冷漠的點了頭後,一個不動聲色的站在一旁,另一個則拚命的贊美若茴,還開玩笑地對她說,下次若考慮換丈夫的話,一定得把他列入名單內。而若茴反倒開懷的大笑。氣得金楞腸胃直打結,朝江漢及左明忠使了一個眼色後,馬上換桌。
他心里明白,輿論界對這樁姻緣並不看好,他公司里還有很多人拿他的婚姻壽命押注。對于這些現象,他都可睜只眼、閉只眼,視若無睹,但真要扯上情敵時,那又不一樣了。更教他氣絕的事,新娘子不以為忤,還笑得比旁人都大聲。她的脾氣也好得過火了吧!他沒好氣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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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他從自家大門延著長車道送走了最後一位親戚……他漂亮的丈母娘,才大喘口氣地朝門內跋涉而去,跨進杯盤狼藉、鮮花滿室的大客廳,迫不及待的朝螺旋狀的大階梯走去,從三樓高垂而下的水晶吊燈在旁熠閃,一思及若茴身披他為她準備的迷人薄紗,輕搖溫柔嬌軀的光景時,他肚里的那股氣也隨著遐思消撤。
他在走廊吹著口哨,開始解著襯衫扣子及領巾,來到門前時,他做個樣子敲了一下門,隨即開門而入,尋找她的蹤影。
她正伸著長腳,坐在半圓拱型的窗緣台上,已洗淨鉛華的女敕膚伴著垂肩的烏絲,讓她看來像一個未經世事的小泵娘。可是她不是,她應該看來老一分、成熟兩分、世故三分才對。旋即想起那個趙明軒要奪吻的舉動,更是要他的命。他為自己辯解,不是他不吻她,而是他不能。想到這兒,他接觸到若茴睜得大大的黑瞳,有些愧疚的轉開眼,往她身上的衣服瞄去。嗯?!她竟還穿著愛麗絲夢游仙境般的白蕾絲綿質睡衣?!那套睡衣穿在十來歲的清純少女身上的確是很可愛,但他不要一個可愛的乖乖女,還得費時、勞心、勞力的去解說人體學,他要的是一個成熟嫵媚、能取悅自己的女人。
金楞盯著那件超級保守的睡衣,將門重重的摔上,不假思索地便發作了,「你是存心跟我唱反調!櫥櫃里多得是性感的絲質睡衣,你偏偏要挑這件扼殺男人興致的道姑袍!
你以為自己的身材玲瓏有致、媚力依舊、美得過火,擋都擋不住,是嗎?也不先想想自己的年紀、姿色,我公司里隨便捉一個小妹都比你有看頭。你馬上給我換掉身上那件老氣橫秋帶衰運的喪袍,否則今夜就別上我的床。」他拉開櫥櫃,隨手抓出一件黑紗罩衫丟在若茴的身上。
他惡意中傷的言辭沒發生多大的效用。若茴的個性是處在愈難的困境,愈是能泰然自若的應對,「既然如此的話,我只有恭敬不如從命了。」她抓起揉成一團的黑布,轉身跳下床,光腳向門走去。
「你要去哪?這里不能換嗎?」他傲慢的質詢,眼楮盯著她瞧。
「在這里換多沒意思。你不是說,我若沒換上這件蕩婦穿的布料就別上你的床嗎?
我好饑渴哦!」說著就打開門跨出去,然後輕輕合上房門。
金楞以為她嫌自己身材不佳、見光死,要躲到別處換,便雙手插在睡袍口袋,站在門邊等她,想為方才口不擇言的氣話跟她道歉、賠罪。結果等了十分鐘,還沒看到她人影,不耐煩的開門往外一探。二樓走廊上除了幾尊骨董雕塑外,空無一物,連老鼠、蟑螂的跫聲都沒有。她換件衣服都這麼別扭嗎?
他跨出門走了幾步,到樓梯口時以雙掌抵著木柱,居高臨下的向一樓杯盤狼藉的宴客廳梭巡了一圈,接著對正在料理善後的女管家喊了一聲。「林媽,你看見新娘子沒?」
成何體統!他竟得找人詢問自己老婆的下落。
「太太跟著少爺往他的房間走去了。」林媽忙著指揮僕人,正將兩百個花籃陸續搬到室外花圃,隨口應了他一句。
他聞言一怔,隨即發飆了。教她換件睡衣,竟跑去勾引他的寶貝兒子。他這個做老子的不過才三十七,正值黃金壯年時期,能生出金不換這個美少男,相貌自然是不會差到哪去,身材亦呈稱頭得很,多少廠商找他拍廣告賣西服!他金楞多得是女人要,也不缺她這等姿色有待加強的小尼姑。當真她還沒過三十歲生日,就遇上狼虎之年,想來個一箭雙雕?
他疾沖下一樓,大步朝玄關走去,經過室內游泳池,來到金不換的房門外。「姓林名若茴的虛偽小道姑!老子叫你換件睡衣,你竟跑到我清純兒子的床上寬衣解帶……」
金楞將兒子的房門猛地踹開,吃了秤坨鐵了心,劈頭就冒出這麼一句惡毒的話,等到眼見地板上跪坐著三個僵硬的人影時,才緊急打住。
一個長相清秀的陌生女孩睜著一雙銅鈴般大的眼瞪著他,與他正面相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