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茴因他這番話失神了,久久才囁嚅道︰「你真的認為結婚有用嗎?」
「如果我不認為你可以拴住我的心的話,那紙結婚證書形同廢紙,但為了應付你母親,我想婚姻是唯一的管道,能使你安心守在我旁邊,而不受肆無忌憚的流言傷害。如何?肯不肯嫁給我?如果今天不確定,沒關系,我明天再問、後天再問,直到你點頭為止。」
若茴看著他不容置疑的嚴肅表情,迷惘了。
為什麼他不肯承認自已的感情?為什麼他要死守一個追不回的愛情?為什麼他不願體會她的感覺?為什麼他只肯交給她一個空殼,而把心埋在薔薇樹下?為什麼?若茴在成串的為什麼里,掉下了淚,這淚,是七年前早該落下的。
「你哭了!」他憐惜地以雙手抬起她的臉,以大拇指為她輕拭去淚痕。「嫁我好嗎?」
若茴輕點下頷,讓他將自己靜靜地緊擁入他寬闊的懷里。
冀求幸福難,冀望真愛更難!如果這次又失敗的話,她不知道代價會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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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高雅美麗的貝雨蓉坐在自家客廳的沙發上,不可置信地將眉一挑,瞪著女兒,驚駭莫名地說︰「你要嫁給那個登徒子?!你是說報上的小笨瓜就是我女兒小茴茴!你別嚇媽媽,我沒那麼倒霉有個這麼損陰敗德的女婿!你知道他都出入怎樣的聲色犬馬場所嗎?連赴正式宴會時,手里牽的都是鷺鷥燕燕之流的女人,有時年紀都還跟我相當哩!你是怎麼認識他的?別說是家里,你爸的公司跟彭氏營造雖有往來,可也從沒請他來過家里。一定是他勾引你……」
若茴嗑著開心果,望了一眼父親,他機伶地截斷了貝雨蓉的話,勸著︰「太太,先歇口氣,讓我們听听若茴的意思。」
若茴很平靜的說︰「我的意思是我要嫁他,不嫁關博士!就是這樣!」
林邦或瞥了抖著唇的太太一眼,急忙從中斡旋,「小茴,介不介意跟爸爸私下談談?」
說著走向自己的書房門口。
她眄了母親銳利的目光一眼,微點了頭,站起來跟在父親身後。
林邦或扶著女兒的肩膀,直截了當的問︰「你很早就認識他了,對不對?」
若茴一臉訝異,「嗯!爸……怎麼知道?」
「爸不是傻子,當年你回國時變了那麼多,我會不關心嗎?你是真的愛他嗎?」
若茴點了頭。
「那他呢?」林邦或仔細地打量女兒的臉,「我跟他的子公司雖有商業往來,倒從沒跟他有過正式接觸。你確定他就是你要嫁的人?」
「如果他不愛我,不會想要娶我。」若茴發自內心的說出這番話。「我了解他,他的內心與外表不一樣,更重要的是,我們彼此了解對方,也受過苦,會珍惜彼此的。」
林邦或看著這從小都不訴苦的女兒,心知她所受的苦絕對沒有嘴上說的那麼輕松,有時他真希望女兒不是這麼的堅強,能把話發泄出來,但他只說︰「既然有你這句話,爸爸相信你,你母親那邊,比較麻煩些,不過我們得竭盡所能的勸勸她,恐怕還得加上你外婆、外公的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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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答應!我辛苦呵護大的寶貝,怎能去屈就一個老?他有再多的家產,我貝雨蓉都不希罕!」
「女兒,何必呢!小茴喜歡,就順她的意去做吧!」貝女乃女乃給了若茴一個眼色後,繼續勸著︰「男人在商場上,哪一個不是得逢場作戲、喝喝花酒呢?」
「我先生可沒有這麼做!」貝雨蓉反駁道,瞪了一眼雙拳高舉、得意揚揚的林邦或。
「但你爸倒時常得委曲求全呢!」貝女乃女乃不死心的繼續勸說著。
「咦!可別又扯上我,十多年來我安分得很。老太婆,別落井下石啊!」貝爺爺倒掉了煙斗的灰,斜睨了女兒一眼,也加入了勸說的行列。「我說乖女兒啊!當初你要嫁給這個窮溫生時……」
「爸,請注意您的措詞,什麼溫生?是文質彬彬的書生!」貝雨蓉不滿地糾正父親的用詞。
「喔!當初才二十歲的你,堅持要下嫁這個窮兮兮的林書生時,我可也沒阻攔你啊!
為什麼?因為我信任你的眼光。如今你女兒也這麼做,請求你同意她的決定、給她支持時,我不認為你可以告訴若茴她該怎麼做。」貝爺爺語重心長地暗示女兒。「何不給他一些考驗,試試看他的心意呢?你若一口回拒,等于是不教而誅,不留人余地、逼人去跳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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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玩笑!要我戒色、戒酒、吃齋三個月?還不能踫你?連模個腰、牽個手都不行?」
金楞霍然起身,抓著話筒吼,抬起一手蒙住了眼。早知如此,當初能堅持親自上門去提親的話,如今也不會成了俎上肉!他懊惱地咒了幾句。「你們家要求的聘禮也太古怪了吧!要我不近三個月是件易事,要我吃齋不沾酒很難呢!你知道有多少生意是在酒桌上談成的嗎?好在前三項我都可以勉強為之,但最後一個不平等條款就真的很過分了!
我不管,你和我明天就私奔,管你娘說什麼!簡直是慈禧投胎轉世,不可理喻!」
「你要就接受,不要就拉倒!」若茴並不想勸他,也不想跟他解釋,這還是請了貝家二老才說動母親,扭轉他的劣勢。如果他認為這些條件不可理喻的話,大不了,可以將求婚的話收回,讓她獨自面對母親的奚落。
「那就拉倒!」金楞火一冒,沖口而出。
「好!有緣再見!」若茴毫不猶豫的掛了電話,但是仍慢他一步。她紅了眼,吃下了酸酸的飯。畢竟他還是有等級概念的,為了于嬙,他可以放棄一切;但輪到她時,卻連嘗試一下都不肯。你太高估自己了,林若茴。
正當要起身整理桌面時,內線閃了兩下,她不疾不緩地接了起來,對方沉默好久才說︰「當真三個月後才能踫你?勾個小指都不行?有沒有旁門左道可走?這年頭你媽不會搞個守宮砂之類的玩意吧?如果你捱不過,強向我勒索,害我破功的話怎麼辦?
我該義正辭嚴的拒絕你的以身相許嗎?還有,你媽不會知道那麼多細節吧?」
若茴在心里吃吃暗笑,但仍不在乎的說︰「我想金先生您考慮得太多、太遠了。」
「你真的見死不救?」他可憐兮兮的說。
「誰說的?以你這些年來的惡名,我覺得三個月還便宜了你!再考慮下去,可能會增加為六個月哦!」
「你別欺我沒談過生意!三個月!一言為定!但我要先正式定婚、公布消息,教你無處可逃;這個學期後,請你辭了晚上的工作,我可不希望每天只對你說早安、晚安,然後燈一關就呼呼大睡!還有,請你媽行行好,別再逼你去相親,再多幾個像那個姓關的話,我命休矣;對了,你每個周末都得陪我爬山涉水,地點出你挑無妨!還有……」
「還有什麼?你說一言為定,我看不只一言了。」若茴打斷他的話,被他任性的舉止惹得發笑。
「你可千萬則引誘我犯罪。」事實上,他求之不得。
「很好,金先生,這以退為進的招數,我會力行實踐的。喔!對了,我媽還吩咐你,別忘了,在報上刊出你所答應的條件,還得簽名蓋章,另外找個人背書,如果你找得到的話。」
他大大哀號了一聲,「跟你那個狡滑的娘說,我謹遵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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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已過,清新的空氣里散逸著涼爽的朝氣,一陣陣飄進金楞在陽明山上的大宅院里。對金楞而言,這個光明粲然的星期天是煉獄解月兌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