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臭美了!我是指這照片上的人……」若茴倏地住口,轉頭望進狹長鏡子里的那對黑眸,再猛地低頭看著剪報上的男子,比較差異。是他!這個蓄了一臉大胡子的魯男子!」是你!」
「噓!小聲點!此刻只有我們兩個人,既然你已搞懂了我的身分,那就好辦事了。」
「你的身分?但是我……」若茴鼓足了勇氣,坦誠地說︰「抱歉!我的英文還沒有好到可以在‘踫踫車’上看懂這篇報導。如果你不嫌累的話,麻煩自己解說一下。」
「那麼你是會說德文或法文了?」
「也……不會。」
他沒好氣的空出一手扯過剪報,直塞進自己的褲袋內,大為不滿的說︰「你是說,你的語言能力還有待加強,卻一個人獨自旅行?你未免太大膽了吧?要證明初生之犢不畏虎,也不是這樣子做的吧!」
若茴覺得這個人的論調真是可笑到極點。「那是我自己的事,用不著你替我操心。」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的話。不過,前一陣子有一位漂亮的美國女孩也是這麼認為,但在羅馬旅行時,不慎被四個意大利帥哥輪暴,事後跟美國領事抗議,結果勝訴後仍死性不改依然故我的繼續獨自旅行,很不幸還沒出意大利就被人砍傷了。別以為你長得安全,就可以逃過一劫。男人一旦無恥起來有時跟野獸無異,根本不會計較太多。」
「你永遠只有這句話要說嗎?」若茴冷冷地問著他。
「信不信由你。」他聳了聳肩,繼續道︰「話題該回到寶石身上了。五年前,我從英國的格拉斯哥大學建築系畢業,由于沒名氣,只能做個小小建築工匠,平時打臨時工糊口,閑暇時間靠設計寶石、賣些設計圖給廠商以賺取微薄的零用金,其中有幾件作品被過氣的名家看中,拿到歐洲市場上成了他們東山再起的轉折點。不過這些我都不知情,直到三年前有位英籍珠寶商人出現在我眼前,告訴我這個事實時,我才知道有這種事情。
這名珠寶商正式將我網羅至旗下,並成為我的贊助者,甚至推薦我到大學教授珠寶課程。
一年前,這位英國贊助者願意提供給我一塊重達四百三十克拉、尚未琢磨過的原石讓我捉刀。這塊原石是他的祖先在第一次十字軍東征時從東方帶回來的數件寶物之一,因為在十二世紀時,鑽石的價值尚未普遍為歐洲人認同,所以這顆來自東方、看起來其貌不揚的黃色石頭就一直沒入土里,直到一年前,我的贊助人打算請建築師重新改造一棟謠傳鬧鬼的祖宅時,才在石地板下挖掘出這塊石頭。」
「那個贊助者又是怎麼找上門的?」
「事實上他擁有一家叫芳登的寶石專賣店,而我這些年來所賣的設計圖有三分之一是拿到他店里兜售的。」
「你的意思是你的贊助者盜用你的作品?」
「不是他,他是店老板,身份顯赫,根本不用搶我的作品。」他一談到這個贊助者時,眼神變得相當的溫和。「我的作品都是經由一個叫皮耶揚的法國設計師購得,皮耶揚是這名贊助人旗下眾多出色的設計師之一,不過由于才華有限,已步入江郎才盡的窘況,近年來一直以這種方式跟籍籍無名的年輕小伙子買現成的設計圖來彌補自己的不足。
也因此他的作品時時會有良莠不齊的懸殊差異;有時會轟動整個珠寶界,有時又會被名家譏嘲,但群眾是育目的,只要有名家的刻印在寶石的基座上,要賣個好價錢,幾乎不成問題。但這件不名譽的事被我的贊助人發現,他將皮耶揚開除,並要他將得獎作品的原創作人大名公諸于世,但皮耶揚一直沒有公開澄清這件不名譽的丑聞。」
「但跟這張照片里的珠寶又有什麼關系?」若茴听得有一點暈頭轉向的。
「你運用一點想象力好嗎?那塊黃色結晶石里的紅寶石就是這張照片里叫‘伯利恆之星’的紅鑽寶石。」他惡聲惡語地迸出一句話。
「我是學歷史的,只重事實,想象力過豐對我無濟于事。」若茴不服輸的辯道︰
「金吾不禁先生,你要就一次把話講清楚,別到處兜著圈子。」
「既然這樣的話,小道姑,你也听清楚,我不是珠寶大盜,我就是設計這件寶石的人,而且我的贊助人也決定讓我以這件作品參加明天在米蘭舉辦的珠寶設計展。但很不幸的事是,這件作品的設計圖在成品還沒完成前就不翼而飛,當時我以為是自己搞丟了,沒有警覺到異狀,等到鑽石切磨成形,還沒送抵比利時的安特衛普寶石監定中心前,又發生了寶石被人用幾可亂真的贗品調了包。我跟我的贊助人利用各種人情壓力及管道想打探消息,終于在伊士坦堡的一位寶石監賞家那里得知寶石的下落,他說他曾被沙漠部落里的蘇丹王邀請來檢定這顆寶石的真偽,也探出是誰提供給蘇丹王的,但對方很聰明,連我的原設計概念及設計圖也一並盜走,他為了怕被別人盜走,已將寶石送抵參賽會場,接受嚴密的監控。」
「你干脆告訴我,是那個法國設計師皮耶揚偷的還省時些,」若茴也學著他的口氣,落井下石的說︰「他連寶石及設計原圖都一並偷走了,你是不可能得回那顆寶石的。」
「你別幸災樂禍得太早,世事總是有轉機的。」他皺眉斜睨若茴一眼,繼續解釋。
「在彩鑽家族里,紅鑽與綠鑽礦脈相當稀少,要求得兩個成分、重量、色彩濃度不分軒輊的彩鑽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即使是同一個礦脈出產的也難以辦到,更何況是十五個一克拉的綠鑽,除非是由同一顆大綠鑽切割下來的碎鑽才有可能!但是沒有一個稍具智商的珠寶商會做這種傻事的。事實上,設計圖遺失之時,切磨過後的紅鑽還是不夠完美,因為鑽石的外圍部分還是有一個肉眼看不到的瑕疵,為了讓這顆鑽石達到無瑕的等級,我和切磨師商量的結果,決定再切掉近二十克拉的重量,並將細部鑿工也改變,連十五顆的綠鑽石都被我稍微調整過。所以只要我和我的贊助人能趕在明天上午十點以前在會場踫面,向大會評審團出示鑽石出土的照片、修改後的設計圖,以及那十五顆綠鑽的產地證明書,然後要求對方也出示原始設計圖,就可以向監定家指出作品與遭竊設計圖的精確差異處。」
「很高興你找到解決方式,太好了!但那又關我什麼事?你憑什麼要我跟著你去意大利,還要我幫你訂飛抵希臘的機票?最奇怪的是,訂了機票又不坐飛機,反而要搭另一班飛機去意大利?你以為我爸爸是王永慶是不是?我警告你,我可是窮哈哈的平民老百姓,沒有多余的錢給你敲竹杠!」
他哈哈大笑出來。「你別老是跟我嚷窮好嗎?我現在也是一窮二白、阮囊羞澀的異鄉客,半路跟你調頭寸也是情非得已!我的皮夾在三天前被人偷了,里面的鈔票、金融卡全數遺失,好險我租車時得登記護照號碼,無心地將護照滯留車上,才逃過這項看似意外、實為預謀的計畫。」
「你是說你也被人盯梢了!」若茴太訝異了。「怪不得這幾日我一直有那種被人跟蹤的感覺。」
「是啊!這可印證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那句話了。跟著我的人是兩個粗壯的大漢,他們……」他將方向盤一轉,車子就進入了喧鬧的市集,路邊道上擺滿干糧、雜貨和水果攤,看來進市區只要十幾分鐘了。「現在是過午三點,我只要求你能到我的房間打電話給飯店櫃台,告訴他們幫一位廣崎日一先生訂機票,護照號碼是……並請他們送機票到505房,這樣一來,盯住我的人也會進而跟著我的路線走。等我們于八點時雙雙到機場劃位後再躲到一旁看他們入關,于飛機起飛前的最後五分鐘內取消行程。這樣就可以甩開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