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珍珠則是肚子里傳來一陣被撕裂拉扯般的劇痛,下意識大喊︰「我的孩子——威廉!」
「珍珠?!」威廉也發現不對勁,在狂奔到癱倒在地上的妻子身邊時,闖下大禍的男女已經一哄而散,威廉亦無暇找人算帳。
「好痛……」珍珠痛得只能用氣音說話了。「孩子……」
「怎麼了……快叫救護車,快!」他一把抱起珍珠,一邊呼救。
宴會瞬間陷入一陣混亂中。
珍珠這一跌可真不輕,嚴重影響到肚子里三十周大的胎兒。
「請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名,先生。我必須為您的太太做緊急剖月復手術。」
「珍珠不會有事的——老天,對不對,醫生?」
「我們會盡最大的努力……」
「我要听的是你肯定的保證,醫生。我的妻子不會有事的對吧?」
「——夠了,威廉,你放手,否則醫生要如何做事情?」
老夫人的叱聲打斷威廉失控的咆哮,後者重重喘息著,終于強迫自己一根一根放開僵硬的指尖。
「對不起,醫生。」
「沒關系,我能體諒您的心情。別擔心,上帝會保佑尊夫人的。」語畢,醫生立即走入手術室。
威廉怔看著手術室那扇大門關起,「手術中」的顯示燈亮起,也不知道又過了多久,他才發現耳邊不斷有聲音響著——是老夫人在跟他說話?
「你到底有沒有在听我說話?」一遍又一遍的,老夫人講得口干舌燥心也浮,氣結地瞪著他瞧。
老實說,沒有。「您剛剛說什麼?」反詰的同時,威廉的視線重回「手術中」的顯示燈上。
他不想听任何人說話,只想靜靜地觀望著、等候著,祈禱珍珠平安無事。
「我說——」深吸一口氣,老夫人按捺性子把話重復了一遍。「你必須坐下來休息,吃點東西,否則珍珠手術還沒有完成,恐怕你就先累垮了。」
「我不累,不想吃東西。」
「不行,」老夫人堅持地命令著,「你累了,你必須吃東西。」
如果不是威廉此時無心多想,他將會發現老夫人是真正的、頭一次將他當成自家人一般關心。
兩雙毫無血緣關系,卻又同樣頑固的眼神四目交接,誰也不肯讓誰。
最後還是老夫人贏了,她強拉住威廉,按著他落坐,威廉機械式的坐下,吃著老夫人命令巴倫準備的三明治,還喝了一杯飲料。
可是不管他在做些什麼,眼楮都不曾離開過「手術中」的顯示燈。
一直到燈熄了,醫生從手術室里走了出來,對他比出大拇指——威廉當場彬了下來,感謝上帝應允了他的祈禱。
「感謝上帝……」不約而同的,一模一樣的感恩詞從威廉與老夫人的口中道出。
威廉靜靜地看著老夫人那同樣虔誠的表情,突然間覺得一股長年累積的氣悶被釋放了,他已經可以用一種嶄新的眼光來看待老夫人了。
再怎麼說,他們終究都算是一家人不是嗎?
「您想抱抱嗎?」稍後,當他抱著甫出生的兒子時,轉身面對老夫人問道.
「……哦!好吧!」老夫人雙眼一亮!勉強裝出的鎮靜口吻听起來卻很假,但興奮到發抖的唇角卻是怎麼都騙不了人的。
如果說珍珠的出現,是他們這對「母子」冷淡關系的轉機,那麼這個嬰兒的誕生,不啻是一切恩怨情仇的化解。
☆
男嬰雖然瘦小了些,卻是如此漂亮而完美,珍珠不停來回地數著他的手指腳趾,暈陶陶地傻笑著。
「孩子的爸,他的嘴巴好小喔!」
「孩子的女乃女乃,他有雙眼皮耶!」
「安琪拉,他是個小男生哩!」
孩子的媽已經樂瘋了。
輪來換去的,男嬰最終落到了老夫人懷中,她淡聲問了句,「孩子的名字想好了沒?」
「有!」珍珠搶先跟老夫人報告,「我要叫他安東尼!」就是卡通「小甜甜」的青梅竹馬。
「丹尼斯。」威廉卻有不同的意見,他認為這個酒神之名能庇佑新生兒,再適合兒子不過。
「約翰。」開始試著開口說話的安琪拉也有想法,勇敢地舉手發言。
「安東尼!」
「丹尼斯。」
「約翰——」
「哈維。」老夫人亦加入這場命名大戰里。「那是法國古時候某位勇士之名,我們家的小炳維亦當之無愧,也是個生命的小勇士。」
仿佛听懂了女乃女乃的贊美,男嬰陡然大哭出聲,拉開的小嗓門洪亮如鐘。
「哈維是很好听,可是……」珍珠不想放棄她的「安東尼」耶!
「唔……」威廉心里想的也是同樣的事——他的「丹尼斯」呀!
只不過夫妻倆見老夫人一臉興致高昂,不忍心掃她的興,怎麼辦?
倒是安琪拉,小孩子就比較直接了,她拉拉老夫人的袖子抗議著,「弟弟他一定要叫做哈維嗎?那他可不可以也叫做約翰?」
對哦!夫妻倆一點就通地領悟。
就這樣,小男嬰的名字在受洗的同一天正式出爐︰哈維•安東尼•丹尼斯•約翰•戴爾蒙。
冬末初春,暖氣由復古式的壁爐里不斷的放送,充斥在屋里每個角落。
小男嬰睜著黑珍珠般的大眼楮,眼珠骨碌碌的轉,小手小腳並用在地上爬行著。
「呀……呀巴,呀巴啦啦……」他的小嘴里咕噥著外星人才懂的語言,爬到最近的一張椅子旁,上一秒才伸手要模索上頭的雕花圖案,下一秒就被爸爸騰空抱起。
威廉將這個頑皮的寶貝蛋高高舉起,小寶貝發出興奮的咯咯笑聲,口水滴落在他昂貴的西裝上。
「好了,你回來再跟小安東尼玩吧!」坐在壁爐邊,珍珠暫時停下手中縫制布偶的動作,笑看著威廉把兒子當成大布偶玩得不亦樂乎。
而原本待在壁爐另一邊看書的安琪拉,一骨碌的跑去和那對父子同樂。
「我也要跟約翰玩。」她伸直雙手細聲要求著。
因為小男嬰的正式姓名就這麼「落落長」,大家就挑自己喜歡的部分來喚他,而小男嬰似乎也習慣了,不論是叫他丹尼斯、安東尼,還是約翰、哈維,他都照單全收。
看看安琪拉玩耍的快樂模樣,珍珠再轉頭看看被棄置在壁爐邊的長頸鹿布偶,微微一笑。
曾幾何時,那只長頸鹿布偶不再是小女孩的精神寄托品?啊!應該是從她開始開口說話之後吧?總算是解除了她自閉癥的隱憂。
他們夫妻倆決定等下個新的學期開始,便送她去學校上課,不再請家庭教師到府授課。
或許同年齡的孩子之間的互動可以讓安琪拉更加開朗。
「來,小丹尼斯找小姊姊玩去。」威廉將小男嬰放入學步車里,而後者像是听懂了,小腿兒鴨子劃水似地往安琪拉前進,夫妻倆含笑地看著兩個孩子玩在一塊兒。
「我該出門了。」笑鬧歸笑鬧,威廉仍不忘留意時間。
珍珠心頭一緊,仰頭看他,離情依依。「你……要早點回來喔!」
「我會的。」威廉輕輕托起她的下巴親吻。「吻我……再吻我一下……」
他貪婪的索吻,抱摟她的雙臂不肯放松半分,大手更是得寸進尺地溜入珍珠上衣的下襬,挑逗著她的敏感地帶,滿意地听見嬌妻的婉轉嚶嚀,欣賞她不自覺閉目享受的楮態。
「真該死……真不想去開會,什麼鬼會議都比不上妳的一個笑——嚇!」冷不防全身一陣戰栗,威廉轉身就看見老夫人站在不遠處盯著他們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