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樣也沒想到自己會敗北,而且敗北得這般措手不及。
一群皇族成員當眾而出,錦龍將軍和副將隨侍護駕,齊齊注視著侏皇子的前來。
「跪下!」在兩名侍衛強行壓下姿勢,侏皇子已將怨恨表情流露至猙獰的地步,令觀者屏息。
「侏兒,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南越皇帝沉痛的問句,激出侏皇子偌大的怒氣。
「這還不夠明白嗎?皇位應該是我的,不是我那個癆病表大哥的──父皇,為什麼您總是不明白?」
說時遲那時快,侏皇子蠻力橫生,一左一右甩開侍衛,腕袖暗藏的匕首亮出一線鋒芒。
「救駕!」隨著這句呼叱,阿駿、阿淦不假思索率先上前,阿駿撲倒南越皇帝,再回頭,便看見阿淦正以全身的力量努力壓住不住掙扎的侏皇子,其他的人也開始圍在旁邊幫忙。
一確定南越皇帝無恙,阿駿這才返身望向阿淦──他的肚月復赫然插著那把匕首,汩汩而出的鮮血很快由紅變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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侏皇子匕首上的毒性極烈,一群御醫在最短時間內被召來時,阿淦通體上下的皮膚已呈一抹不自然、銅青泛黑的色澤。
「救他!」見最後一名御醫和先前的人一樣沉痛搖首,阿駿再也按捺不下恐懼和無措,轟轟然咆哮,陡然昂起的氣勢叫御醫們軟腳跪地,腦袋「咚咚咚」磕得響亮。
「皇上饒命!皇後饒命,皇子饒命!將軍饒命啊!」
嗚嗚嗚……怎麼有那麼多「大頭」齊聚一堂呢?每個御醫都冷汗涔涔地怕自己腦袋下一眨眼便要點地。
「張副將的毒素發作得太快,一刻鐘內便已直侵五髒六腑,一時辰內便會不能意識,二時辰後便、便、便──」會死!沒人敢把最後一字講明。
「侏兒他……他真是……」南越皇帝頗受震撼,整個人眨眼衰老了十歲有余。
「來人,將侏皇子押入天牢,問審判決後就地當斬!」即便鑄下大錯的是自己的親骨肉,卻是再也包庇寬容不得了。
連連深呼吸好幾回,阿駿轉頭看向床上那瀕死……親如手足的兄弟,眼眶頓時泛出濕熱。
阿淦也扭頭看他,嘴角努了努,阿駿立即知道他有話要說,趨前俯貼在床邊。
「真……沒用,沒想到我張淦被人小小捅個一刀後就要掛點了。」人世間數大綿長且根本的感情理不該斷;父子、君臣、手足、夫妻朋友之情,若硬是要斷,非斷不可之際,將痛徹心扉!阿駿以往听說書人這麼嘆息似提過,卻沒料到日後的自己會親個兒嘗上一回。
尤其阿淦不只是朋友,更如同自己的手足……如今他卻要失去一個朋友、一個手足了!
像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正在急速流失當中,阿淦必須再好一陣子費力呼吸後,才能又凝神回來。「阿駿……幫我……多照顧阿蓮和……孩……孩子……」
「說什麼笑話,喂!」阿淦的眼神平靜且已認命,但他卻不死心地仍想放手一搏。「阿蓮是你自己的女人,自己負責照顧,別想扔給我找麻煩。」他想要調侃,但卻是哭調的。
「嘖嘖……老大啊……這種油頭的話……你怎麼從我這里搶走了?」阿淦怎不知阿駿的笑容全是假的、裝的?
「兄弟一場……下輩子,我可不要被你欺在頭上……我才是要當老大的……」
那一日,阿駿單膝點地跪在床邊一整夜,不吃不喝不睡不眠……他的心神在游走,知道身旁的人來來去去,呱哩呱啦跟他講著話。
「朕實在對不住你和張副將啊……侏皇子將會被以叛國弒帝的罪名問斬。至于張副將,朕將追封賜謚名為……」
「將軍,這次若不是有你們出手,哀家恐怕便不能保全住傣兒、繁兒,哀家十二萬分感謝……」
「將軍,待我趙傣登基後,定會封你為武相……」
「姜大哥,你已跪在這地上快兩天了。」最後,是素來只會在他面前乖順的繁皇子。
「這不是午膳的餐盤嗎?」滿滿的,一口都沒人動過。「姜大哥,你這樣不吃東西是不行的,雖然,我知道你很難過──」
繁皇子突地說不下去了,被對方那空洞得可怕的眼神看得──不忍也不敢再和那樣的眼神四目交望,「我再去派人送膳食來。」狼狽退出房外。
他欣賞的、崇拜的姜大哥不該是那個模樣,了無生氣的、灰白慘澹的,卻又執意不肯接受別人的關切;尤其是他的關切……那個張淦可以成為他的好朋友、好手足,他繁皇子會做不到嗎?只要姜大哥願意,願意的話……
頗為失意地怔在一片花團錦簇的庭園亭中,繁皇子听見一陣踅音步近,不經意抬頭,便見自己母後領著中原來的貴客,走在前往御醫苑的行廊上──他更加沮喪,卻不免又欣慰──真正能慰撫姜大哥的人終于來了。
「阿駿。」失魂落魄的臉孔被女子的手兒輕輕掬起。
他眨著眼,一回又一回的,確定眼前的不是幻影而是真人後,原本傷痛得猶如死去的心,似乎稍稍復活了一小角兒。
「水兒……」他喃喃著,「你怎麼會在這里?」他不是央求李玉城送她出南越,抵達平安的中原嗎?
「我在中原接到消息,起先還以為你已經……」水兒非常難過、沉痛的搖頭,旋即深吸口氣,「來,和我說話,阿駿。」
說話?有這個必要嗎?而且,「說什麼?」他听見自己呆呆的問。
「說──阿淦的事,」溫柔的聲音催促他,「我知道你和他同是在軍中認識的。那是怎麼認識的呢?你們即便是好手足、好兄弟,可也有沒有如家人似為了一點雞皮蒜毛皮的小事吵過架呢?或者你們說不定還一起做過什麼教人恨得牙癢癢的小貝當哩!說給我听好嗎?」
眼眶從原本干澀的紅痛再度變成幾欲失控的潮濕……
「……在軍中的時候,他就很愛惡作劇了。」終于,在這溫柔得似水的聲音包圍下,他一字字,一句句說起過往。
他一邊說著,記憶便口潮水般洶涌澎湃而至。
他和阿淦可說是以命換命的兄弟啊!他正經,阿淦偏偏就愛搞笑……一張俊臉讓他一論及扎營哪處,便受哪處鄰近城鎮鄉里的年輕姑娘愛慕……沒什麼酒量又愛找人拚酒……在沙場上曾救了自己的驚險一招……
太多太多,十根指尖數都數不完的往事,一一取代原本那又冷又寒的空洞感受,手足之情盈盈漾漾全身。
他不記得自己講了多久,說了多少,也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被動的離開地面,坐到床上,嘴巴講得干燥了卻不想喝水,只想深深啜飲眼前專心陪伴他,听他說話的嬌顏。
話聲將于靜止了。
沒等水兒反應過來,他便一把拉過她的身子,往柔軟的鋪面倒下,一寸寸以唇舌吮吻她純然女性化的曲線。
沒有閑雜人等突兀的打擾,這對鴛鴦開始交頸纏綿──
他痛苦、他饑渴、他迫切,不只是單單因為已好一陣子不曾摟抱這具暖玉溫香,也是想平撫痛失阿淦這位至交手足的失落、空洞感,無形的失落想以有形的來多多少少彌補一番……
大手撫著她豐潤的胸,強壯的男性身軀挺腰一下子便深深佔入她的體內,一回合一回合的,由激狂漸漸平息,再由平息漸漸激狂……
ΩΩΩΩΩ
巫山雲消雨散,過後──
「在中原時,我最先是接得你生死不明的消息,當場便嚇昏了呢!」現在換成水兒說,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