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開槍!不要再造孽了,不要!」她拚了性命的嘶吼,又尖又厲的。
她會自己想法子安全的,千萬別讓瀚天開槍啊!造孽呀!
如果是以往的瀚天!肯定才不會管對方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也不能改變念頭。可現下,火兒的喊聲卻讓他動作一頓,扳機真的就遲遲未扣下,卻依然保持準備射擊的姿態,看著不遠處的野馬已經將前蹄放下來;火兒不知湊在牠耳邊說了些什麼,牠一下子竟然就乖巧靜立在原處。
「呼……」火兒松了一口氣,準備爬下馬背。唔,可這下子就有些兒難了……嗯!扁是呆坐著傷腦筋是沒用的,她還是得有所行動才真實——
「啊!」
她才一開始動作,腳下就踩了個空,在身子猛然偏側摔下時,男人的健臂及時托護住她,摟著她的腰肢,巧妙的使勁一帶,她整個人便落入了溫暖且安全的懷抱。
「大哥!」稍後趕到的瑪倫目睹這戲劇緊張的一幕,確定嫂子無恙,他才示意其它人馬持槍圍住野馬。
有時一匹頑不肯馴的良駒,反倒比一群饑餓的狼群或不知死活的流匪來得危險。「哈德林斯」三兄弟都是馴馬好手,但若真真遇到不肯被馴的……
「不要殺牠!」火兒氣息細喘未定!卻已經喊了出來。「放牠走吧!這是我應了牠的條件。放牠走吧!」若不是如此,憑她一己之力,哪可能騎得上這匹被關在馬廄中、眾人至今不敢輕易有所接觸的野馬。
「大哥?」嫂子的話好生古怪。瑪倫暫且不管,只是又喊問了兄長一聲。
「讓開,放馬!」看了看火兒那張滿是懇求的小臉,瀚天陰下神情,可口中卻如是命令。
「是。」瑪倫頗為驚詫著素來說一就不二的大哥竟改了心思,一個手勢揮去,包圍立時退去,野馬終究自由了。
「去吧!」火兒對馬兒喊著,「去吧!你自由了。倘若你有心,幫我轉告且請求山神爺一聲,說你的自由是『哈德林斯』長子的慈悲,也望山神爺能收回他所注下的大災禍……再不,我也會守在他身邊,替他擋下一劫的……」
「妳……」瀚天沒想到火兒會說出這番令他該死地、也有點兒感動的話。
「啡……」野馬連舉高前蹄地立了三回,然後頭也不回的往反方向的山野奔去。
眾人目送那快活的背影。
接著,火兒才敢面對瀚天。「我……我非來不可,大少爺。」她邊吞口水邊解釋,頭皮硬著是得說個清楚明白。「我只是想來為您擋劫數……」
「走!」瀚天猛然一拉韁繩,放在她腰肢上的大手收得更緊,一方面是護她、怕她有摔落的危險,一方面是他決計不會承認的隱懼,好似她在下一刻會消失……
「回『哈德林斯』!」
***
「痛痛痛痛痛……」
青漠像個小老頭兒般彎腰駝背又垮肩,爬回自己的床上,來不及月兌衣就癱倒下去。
自從除夕過後,牧場上過年的歡樂氣氛沒了不說,眾人更是如臨大敵地戰戰兢兢,深怕被顯然又恢復舊有脾性的大少爺的颶風風尾狠狠掃過!
然後……嗚嗚嗚……他這個二少爺命最苦啦!大小事兒得一把抓之外,還得從天黑黑忙到天亮亮都不能合眼……
「我能進來嗎?」
隨著幾聲敲門聲響,嬌脆脆的女音提出不確定的疑問。
「姑娘?」青漠忙不迭起身去開門,房外頭站著捧著一只托盤的紅玉,正對著他柔柔一笑。「我想著你連日來可累了,所以熬了點參茶送來。」
紅玉想將參茶放到桌上便告退,但青漠卻趕快由後頭摟抱住她。
「留下來陪我說說話可好?我想同妳說心。」青漠死皮賴臉的,終于獲得佳人一記輕輕頷首,開心的情緒讓疲憊一掃而空,他簡直就要手舞足蹈起來。
他坐到桌幾另一端,手肘靠桌支著臉,望著紅玉露出傻笑。
「別淨是這樣瞧我!」紅玉不太自在地嚀他一聲,滿滿小女兒家特有的嬌羞。「快將參茶趁熱喝了吧!」
「我累嘛!」綠眼好不無辜的眨動,撒嬌的說︰「妳喂,我就喝。」他還乘機開出條件。
「你啊……」沒個奈何呀!紅玉只得端起參茶,預備湊向他的嘴邊。誰教她就是一顆芳心許給他了呢!她的唇畔浮起一抹嬌羞的笑容。
「啊——嗯……」青漠盯著她的笑容,是那麼的迷人心魂。綠眼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享受著她的甜美。即便現下入口的是一串兒黃連,他也會覺得如糖般可口。
紅玉可是被他看得愈來愈羞,愈羞就愈不知如何是好,愈不知如何是好就愈想逃。
「我該走了!你好好休息。」呼!那一盅參茶終于喂完了。
「等一下!」青漠一把拉她坐下,牢牢地握住她的手兒。「咱還沒有開始說心吧!」
「說什麼?」紅玉頭兒低低地想了一會兒,還真個給她想出一個問題,「你覺得……嗯!他們會怎麼辦?」
「他們」指的便是瀚天和火兒了。
這「哈德林斯」大少爺不知哪根筋不對,從「哈德倫」分牧場回來後便又故態復萌,日日一大早一手酒、一手槍的出門狩獵去也,然後火兒必會跌跌撞撞地想阻止他出門,卻總是不成功地被推開。待眾人扶起她來時,瀚天已經揚長而去……
日復一日的,這光景已經有人開始看不下去!
青漠清楚得很,也因此幾天下來總是費心思的在安撫人心。他不知道該如何插手于這對夫妻之間。清官難斷家務事啊!他能怎麼著呢?
「他們之間的僵局,得他們自己去化解。」不想在這兩人的「說心」時刻說這般傷透腦筋也沒好處的事,青漠急急要改變話題,想說些甜蜜蜜的貼己話,紅玉卻輕輕地嘆了一聲。
「唉!這樣……你……我好不舍呀!」羞暈染頰膚,紅玉發現自己月兌口而出些什麼時,為時晚矣,就算再掩嘴兒都沒用了。
「妳說什麼?」綠眼立即泛過一抹明亮的光彩,直勾勾地望著她。
「沒什麼!」紅玉更羞了!
「欸!好姑娘——」青漠親昵地喚著她,親蔫地摟著她,親昵地……「說嘛、說嘛!方才我可沒听個仔細哩!說嘛、說嘛……」
「我是說……」哎呀呀!她終究是敵不過這個男人啊!「天少爺再晚一日不恢復正常,你便要多勞累過一日,我好不舍……」
「呀呼!」她這廂說得別扭,青漠卻听得心花怒放!「好姑娘,妳就繼續不舍下去……不、不!先讓我親親妳的額、親親妳的頰、親親妳的嘴兒……」
「為什麼?」紅玉可不依他的念頭。
「因為……」他笑得恁賊。「我也好不舍妳嘛!」
「這是什麼……唔——」正欲發表的抗議,被他熱切攻擊的唇堵得密密實實,終無下文……
***
夜空懸著一輪金月。
每當新年將結束、春天將降臨北大荒時,很玄妙的,在這交替的時節里,總有幾夜的月亮是這般暈黃得發金的色澤,可灑落在雪地上頭卻又呈現透明的光彩。
那光彩……就像火兒透明水亮的雙眼……
無視戶外凍人手腳的低溫,瀚天將酒瓶中最後一口濃烈飲盡,然後隨手一丟,又重新望回那輪金月發怔。
餅了許久、許久,久到夜晚不能再晚了,頎長的男人才緩緩起身,一步又慢過一步的,可終究是走入了主屋,走入了自己的房間。
門扉以一股輕得不能再輕的力道推開,瀚天是以目光梭巡到她沉沉睡在那張貴妃椅上,幾不可聞的一聲嘆息,溫柔憐惜,同著一點丁兒的無奈——這真的是從他口中淡淡吐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