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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要離開西村家的前一個晚上,夜是黑的,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安靜得像是世界的末日。
世界的末日嗎?
自嘲的譏笑兩下,西村難和調侃自己的「多愁善感」,又將一支抽不到一半的煙捻熄在滿載的煙灰缸內,里頭已經有許多煙以及一層厚厚的白灰。
今夜睡得著嗎?他深深地懷疑著。明天情就要離開了,而他卻沒有任何資格、任何顏面去留她下來。一個傷害她最深、最痛的家伙,恐怕最好不要再出現在她的面前吧!
他始終帶給她的都是傷害,不像石黑賢一。
他忽然有點羨慕起石黑賢—……
去他的!這麼想真是無恥卑鄙!
對方人都死了,他居然還拿他做比較!西村難和,你是怎麼了你?!他又燃起一支煙,狠狠地抽起來,盡情地吞吐白茫茫的煙霧。腳步聲細細微微的在外頭的走廊響起,清楚地傳入這間和式的休息室,帶著幾分謹慎、小心,然後紙門被大剌剌的拉開。
「你……」香煙從指間掉了下去,西村難和瞪著來人,幾乎要說不出話來。
「你來做什麼?」
情沒有回答,只是合上門,娉婷的身子站得又挺又直,小手開始從容大方的月兌起自己的衣服。
前開式的浴袍穿月兌只消一個動作,西村難和才眨個眼,一具縴細的胴體便果裎在他的面前。
「我不該渴望你……」她以那特殊的、磁性的低音,像是痛苦、又像是解月兌似的告白,「但是,我的身子要你……只要你,現在。」西村難和感覺雙眼一熱,感覺雙唇一顫,就連伸直出去的強壯手臂也都抖得不像樣。
他是想伸手去擁抱一個美夢,但是誰能給他保證,這個夢會不會如泡沫般的幻滅?
反倒是情主動地走過來,主動地偎進他的懷。
「啊!」好一段時間不會接觸他,情覺得自己幾乎被那股野蠻的純男性力量沖碎;光滑的絲膚太過狹小地圈著他的,仿佛是不自量車的絹綢硬是要去抱攏一塊冷硬的崗岩……
這一夜,兩人糾纏的身子始終不曾分離。
但是,天總是會亮。
床褥上,他們背對背相互靠著……
但為什麼距離都已經這麼接近了,還是得分離?
他們沒有看向彼此,卻非常明白對方必定是眼楮睜得大大地迎接黎明。是的,天亮了。
情率先起來,拿起前一晚主動月兌去的浴袍重新穿上,將一身被他又啃、又吻、又吮的愛痕遮掩住。
模模凌亂的長發,她突然興起修剪的念頭。
「情……」她的腳才輕輕踏出去,背後就傳來他的喚聲。
停了下來,她沒有回頭,像是在等待著什麼似的。
也許她本該等待著他說些什麼或做些什麼的……
「再見。」但是最後,令她……失望了,他只是淡淡地吐出這一句道別。
「再見!」
深吸一口氣,情重重地將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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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十年前起點開始的往事,清楚的在她的腦海里上映,完完整整地一遍、一遍,又一遍……
猝然地,她在眾目睽睽之下,猛然推開西村難和,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跑出「FREEPUB」。
「情!」情——孟情歌。
她來到台灣的第一件事,就是痛痛快快地剪去又長又亮的頭發,清爽簡單的發型,將長相秀美的她改造成一副翩翩美少年的模樣。她從來不曾有過尋找生父的念頭,而是展開一段只屬于自己一個人的旅行。
台灣,這塊不知比日本小了多少的上地,風貌是這麼多元化,干淨,最美的繁華到最簡陋的淳樸……
只要買一張火車票,她就可以放任自己的心緒順著鐵軌行走,倦了,可以向熱心的台灣人問路,尋找暫棲的落腳處。
從台北到高雄……再回到台北時,她認識了丁玎當,那個老是綻出開懷大笑,但笑面下也是小心地藏著傷痛的女孩。
「情,我們來開間PUB好不好?來開一間可以讓人喝悶酒,把一切煩惱都忘得一千二淨,得到真正自由的PUB好不好?」
這就是「FREEPUB」名字的由來,這是兩個女孩有點天真的希望,她們希望所有的人真的能把煩惱忘得一干二淨,得到真正的自由。把煩惱忘得一千二淨,得到真正的自由……
呵呵!孟情歌笑著自己的痴人說夢。怎麼可能……她想到那名遠從日本來的不速之客……呵呵!永遠都不可能忘得一干二淨啊……
跑得有些喘了,她停下來欲冷靜自己,深深地吸著氣,再回頭,眼神為之一冷。然後她轉過身,對著從後頭追上來的西村難和「啪」的就是一巴掌!
「你來做什麼?」她怒聲的詢問,像是積壓了太深、太多、太久的憤怒與哀愁,全數在此刻爆發了。
孟情歌的發狠模樣是六親不認的,西村難和在一怔之後,居然只是安靜地站在原地,沒有試圖閃過她再一巴掌,再再一巴掌,再再再一巴掌……
她的力道沒有絲毫的留情,他卻是—一隱忍下來,很快的,原本的俊臉腫了起來,他卻依然站得筆直。
「哼!」
打夠了嗎?沒有,但是她的手打累了,不得不停下來,絕對不是因為心口那抹隱隱約約的疼,絕對不是!孟情歌這麼告訴自己,掉頭又跑。
沒有意外的,她听到後頭又有腳步迅速追上——是他!她跑得更快了,跟他競逐著速度的極限,但是,男人的體力就是比女人好太多,在她已經有些暈眩、疲累時,他的速度依然不減,仿佛精力無限,讓她更加心急,不管三七二十———
「小心!」不經意跑到巷子口的孟情歌雖然听到這聲警告及長聲的喇叭聲,但為時已晚,摩托車的車頭燈照射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一雙胳臂用力地抱住她,雙腳腳板撐地使力,借力往一旁閃去!
「x的!走路不看路啊!」
一記粗魯洪亮的咒罵聲丟下,摩托車迅速離去。
啊!她剛剛——
「你嚇到我了!」西村難和驀地大吼道,一絲恐懼的情緒自他的心底深處流泄而出,她縴細的雙肩被他粗魯地抓住、搖動,他的力道是那麼的大,令她的頭又暈眩起來,眼中滿滿地都盛裝著他激動的面孔。
「不要再這樣嚇我!求求你,不要再這樣嚇我——」他將她緊緊的擁入懷里,力道緊得似乎要揉碎她。
但是她沒有抗議,她也需要這種令人安心的感覺,來平撫剛剛險些釀成慘劇所帶來的驚嚇。
就如當初離開日本的前一夜,她在他強壯熱燙的懷里汲取著一份饑渴與安全感……這個時刻她不會挑剔他是誰。
「你受傷了,」幾分鐘後,她主動離開他的懷抱,發現他被磨破了手肘的衣袖與皮膚;但她的聲音冰冷依舊,是就事論事的口吻,「需要上藥。」
「一點小傷,不必到醫院——」他月兌口要求,「你幫我上藥就行了。」
她看了他一眼,沒有任何招呼,只是掉頭往PUB去,而他急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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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EE」後頭的小休息室是員工專屬的,很幸運的,里頭沒人。孟情歌找出醫藥箱,拿出碘酒與藥膏、紗布,東西一應俱全,因為,偶爾會有酒量差的客人小鬧一番,打碎了酒杯刮傷自己什麼的,這時候就派上用場了。
她動手幫西村難和上藥,一邊克制不住自己的打量他。
「你怎麼會來台灣?」竭力不去注意他臉上的溫柔,竭力不去注意他似乎變得較老、較憔悴的面容,一開口,她的聲音清冷,好像根本不曾受到先前極端震撼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