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女娃,年紀尚且幼小,竟然就絕美得如此嬌艷邪氣!
而且,女娃兒若非啞巴,不然就是安靜得詭異。
什麼樣的六歲小娃兒會這般……小娃兒不都該是又會亂叫。又會亂跳,精力十足嗎?她怎麼……
張大娘一邊在心中嘀咕,一邊替獨孤曇換上衣裳,然後將她帶往主子的苑落。
「王爺,小小姐來了。」
張大娘恭敬的說。
苑內,胡琴聲樂揚,紅紗舞輕盈,很顯然,璋嘯王爺一回來便是尋歡作樂。
正在婉轉承歡的鳳兒和凰兒聞聲,不悅的嬌聲同斥,「沒瞧見我們姐妹倆正伺候著王爺嗎?你這婆子還來鬧什麼?」
是誰膽敢前來同最受疼愛的她們爭寵?!
獨孤曇緩緩向前走了一步,鳳凰姐妹花抽氣聲連連,不敢置信的看著她。
「過來。」璋嘯王爺修長的身軀橫躺在軟榻上,曲肘側支額頭,滿意盡現眼中,他朝獨孤曇示意。
「慢!」鳳兒突地一個蓮步向前,惡狠狠地擋在獨孤曇跟前,「你是打哪來的下人孩子?竟敢在王爺面前如此放肆?還不快出去!」她不悅的趕著人,不希望王爺被那張絕艷的小臉給誘住。這個小小女娃兒,危險哪!
獨孤曇沒說話,她緩緩的抬起下巴,姣美的五官、凝著水霧的眸子,靜靜巧巧、乖乖甜甜看著人。
「啐!還不快出去!」被看得心虛、被看得羞惱,風兒不假思索的揚手,悍然摑下一掌。
「啪」的一聲,獨孤曇被打得向一旁倒去。
「鳳姑娘,您怎麼隨隨便便打人呢?」張大娘被鳳兒的舉止嚇壞了,她好比母雞護著小雞般,擋在獨孤曇身前。這麼一個美麗可愛的娃兒,怎麼會有人舍得打下手?
「你這老奴才是呢!」
凰兒搶著開罵,「好端端的,你們前來打擾王爺清靜做什麼?快走、快走!」
獨孤曇還是不說話,她不靠扶助,自己站起來,再次邁步,堅定地朝軟榻行去。
「喂!你是听不懂嗎?」
這兩姐妹倆聯手上前攔人。
絕艷小臉一冷,一股冷絕氣息如蛇似蟒地從獨孤曇身上開始婉蜒。
鳳凰兩姐妹打起冷顫。這小女娃的神態和王爺好像哪!
獨孤曇還是沒開口,四周的氣氛仿如拉滿弓的緊弦,一個松手,寧靜的假相便破成碎片,再也拼不回來。
姐妹倆退步再退步,竟是懼怕地讓開,讓路給小小女娃。
璋嘯王爺與獨孤曇的視線在半空中交會,在他的注視下她再度舉步,小小身軀很快就來到軟榻前。
「這麼頑固。」一記輕笑,璋嘯王爺將她攬至榻上,手掌伸向她,讓她將軟頰偎著他,她乖順地合上眼。
鳳凰姐妹當日即被送出璋嘯王府,獨孤曇絕無僅有的地位就此鞏固。
☆☆☆
若干年後
璋嘯王爺掏出一只翠玉瓷瓶,將瓶里的淡白濃液傾入參湯,然後命令著,「喝下!」
一雙小手端起湯盅,湊到唇邊,獨孤曇听令地咽下一口又一口。
在璋嘯王爺的吩咐下,她的膳食全是特別調制的。她的手腕處有著數不清的割痕,雖然已淡去,卻仍怵目驚心。
喝完參湯後,獨孤曇看向主子,等待下一個指示。
「琴……」
璋嘯王爺正審視著公文,長指嫻熟的翻著。
獨孤曇立即起身走到琴案前落坐,帶有檀馨的香已被點燃,她緩緩撥弄琴弦,隨手三兩音為開端,然後便是一曲百凰朝鳳。音律從緩至急,旋如驟雨、飄若輕風,她彈琴的技巧在名師的精心教導下,已臻完美成熟。
而她只為璋嘯王爺彈琴。
黑緞似的發垂掩光潔容貌,不經意顯露的風情倍覺嫵媚,嬌眸含艷,丹唇抿柔,盡避微俯的面龐看不太真切,卻更添神秘。
百姓間都如是傳說著,說璋嘯王府內藏著一個美人,一個以花想容、以卉繪貌,價值更勝珠寶的絕世美人。但璋嘯王爺從不承認有這麼一回事,他的侍妾們也不曾提起。謎上加謎,故而難以確定為事實。
異聲突地傳來!
「有刺客!」
示警聲驀然響起,守在門口的一紅一綠身影,以極詭譎的速度欺上前——
略微一頓的琴音繼續,似是外頭波瀾從來不曾興起。
屋內,玎玎琤琤,琴音如流水清泉,滑過光潤玉石;屋外,鏗鏗鏘鏘,劍響如神號鬼泣,劃破淒持的氣息。
鏘!琴的最後一音斂起,縴縴十指輕離琴面;鏘!刀劍最後一回交鋒,人命終結于哀嚎。
「王爺,」綠芙率先進屋,看也不看獨孤曇一眼,恭敬的將東西奉上前,「這是從刺客身上找到的令牌。」
璋嘯王爺把玩著雕有龍紋的令牌。
龍紋令牌啊……今有東宮太子、西宮二皇子、南宮三皇子,而這龍首向天的花紋是代表著……
「會是他嗎?」有些意外,璋嘯王爺沉吟了一會兒,「看來,明天得入宮一趟。」
他左手玩著令牌,右手朝獨孤曇做個手勢,她立即娉婷起身,來到榻前,身形一矮跪下,謙卑地等待主子的。
「你想,我該怎麼好呢?」璋嘯王爺像是在問她,卻更像在問自己。
他不是真的要她回答,也不屑她回答,他只要她陪伴在一旁,享受她的沉默。
許多的事,不必言語,他們也彼此了然,因為他知她,她也知他。一個人,怎會不了解自己。
「把你的手伸出來。」這是每日的例行工作,由璋嘯王爺親自動手。
獨孤曇乖順地露出手腕,眼楮眨也不眨一下,看著他取來銀針與匕首,在腕上熟悉地劃開一道,再以白色小瓷瓶盛接住血紅。
自幼便被喂食各種毒物,因此獨孤曇的血是毒,也是藥。
門未合好,夜風吹拂,一股血腥味輕輕地融入屋內空氣中。
屋里兩人的唇同時抿起滿足的弧度,沒有發現血腥味其實是來自屋外上風處。
幸免于難的人無聲的調勻氣息後,一個翻身,消失在夜風中。
☆☆☆
退出璋嘯王爺的苑房,獨孤曇在侍女的陪伴下回到曇苑。
她沐浴、更衣,預備就寢。
獨孤曇的體質偏寒,連縴指尖兒也是透著涼氣。
她是一個花兒也似的人兒,一個珠玉也似的人兒,卻也是個冰雕也似的人兒。
好美。隱匿的黑衣人不由自主的贊嘆,也不由自主的心蕩神馳。
如同往常每一日,獨孤曇輕輕落坐在梳妝鏡前,讓侍女為她梳發。
白玉梳齒富節奏的起落,一下接著一下,梳齒仔細梳理著烏黑發絲,在一旁夜明珠的光亮下,泛出柔潤光澤。
獨孤曇緩緩合上眼,她的表情不變,僅有朱唇微啟。
她是在享受著侍女的服侍嗎?還是只是個習慣罷了?黑衣人無法得知答案,雙眸一瞬也不瞬的凝望,從所處的角度,可以望見側坐的她的身姿與芳頰。
黑衣人心神一動,體內頓時熱血翻騰。
將梳理好的烏發披回肩背,細心打點好後,侍女便小心的扶著獨孤曇到床邊,一名伺候她褪衣,一名替她月兌去絲鞋,末了解繩放下輕軟的床幕,確定女主子一切安好,便悄然退出房間。
半個時辰後,黑衣人才躡手躡腳步出隱匿處。
「呼!」
小小聲的,黑中下的唇逸出一記安心的嘆息,俊朗的眉目總算稍霽,開始回復一絲絲淘氣。
糟了!那道自肩處一直往下劃開的傷口又開始滲血了……
第二章
醉紅顏
肅肅涼景生,加我休壑清;
驅煙入洞戶,卷霧出山楹。
去來固無跡,動息如有情;
日落山水靜,為君起松聲。
——詠風•王勃
稍稍一動,黑衣人便清晰感受到肉綻筋裂的痛,疼得他齜牙咧嘴,好不容易疼痛咬牙憋住,一陣暈眩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