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雙手緊緊地摟抱著身子,手臂肌膚還微微起雞皮疙瘩,林光一主動將放置在車上的羊毛外套覆蓋在她身上。
對他這不經意的貼心舉動,言馨內心為之一震。
她不動聲色地拉了拉身上的長羊毛外套,不經意地瞥見外套內里縫貼著一張BOSS的服裝標志。
這個品牌不就是她那些敗家的私生哥哥們經常穿的昂貴衣服嗎?!言馨顯得有些驚訝。這個日本鬼子好像遠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有錢耶!她暗中打量他專注開車的模樣,暗中竊喜卻又感到不太真實。
天底下真的有這麼幸運的事情?她不過起了一個找日本老公的沖動念頭,老天爺就真的送給她一位英俊體貼、有錢有勢的白馬王子?
她記得老爸以前經常對她叨念著「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難道眼前這個日本金主就是爸爸口中所謂「白吃的午餐」?!
如果她貪心好奇地吃了這頓白吃午餐,會不會真的慘遭天譴?
「你家在哪?」林光一熱好車後,立刻踩下油門,以熟練的開車技巧把車子駛出。
「我想想……」她支支吾吾著。
自己住哪里還要想?!」
「當然。」她一臉理所當然。
等了五分鐘,車子已經駛進了主要干道。「想起來了嗎?」
「還沒。」她明亮的眼珠子又轉了下。
林光一發現每當這女孩說謊或心虛時,總會先閃一下烏溜溜的眼珠子,然後甩一下長發梢,接著沈默片刻思索,然後謊言就出來了。
「你再不說住哪里,我就把車開回家嘍!」他沒耐性地威脅著。
言馨眼楮一亮。開車回家?!不就正中她的下懷?!
如果兩人就在今晚發生一場天雷勾動地火的熾熱纏綿,然後她再以假懷孕為由,逼他負責……如此一來,一個月後她鐵定有一個現成的日本老公帶回家!
「又在偷笑什麼?!我告訴你,我明天還有重要會議得主持,我可沒那種美國時間和你玩小孩游戲。」林光一已經主動把她降級為小孩一族。
「好嘛,我就告訴你我家里的地址……」她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頭。
「這才像話。」大人的自尊總算扳回一城。
「我家的地址是台北市北投區仰德大道一段一百二十八……」
「夠了!」林光一主動吼去她未完的鬧劇。「你跟我說你在台灣的地址有什麼用?我們現在人在日本。」要不是他雙手握著方向盤,他一定立刻掐死她,然後把她丟出車外。
被他這麼一吼,車內恍如南洋島國的空氣濕度忽然之間升高了好幾倍——她哭了!
「你干麼忽然哭出來?!」林光一見鬼似的,整個人閃躲到前車座距離她的最遠處。
「我不想回家去嘛,如果你不肯收留我的話,你就讓我現在下車,冷死在這異國的寒冷街道上。」不知哪來的淚光神奇地凝聚在言馨的眼眶上,然後一顆又一顆的掉落。
一顆……兩顆……三顆……林光一鐵青著臉、扁著嘴巴,內心卻不由自主地去計算從她粉頰上掉落的淚珠正確數目。
懊死!他現在在做什麼?他暗罵一聲。
學理科出身的他,最討厭見到這種非理性的場面了。他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女人的眼淚……不,不管是女人或小孩,只要是含有鹽分的液體出現在眼楮上,他就像中了魔咒般,全身僵硬無法思考。
情況嚴重的,還會令他失去判斷是非的自主能力;把「不」說成「好」,把「不好」說成「樂意」。
「我們非親非故,我不能留你在家里過夜。」他冷汗直流地表態。
跋快把這小麻煩趕走吧!不然他有預感,自己遲早會因為她而「慘遭橫禍」。
「你剛剛自己都說了,既然我們都是大東亞共榮圈的子民,又怎麼會是非親非故呢?」她閃著淚光,可憐兮兮地哽道。
完了,她的眼淚正逐漸引起他的嚴重反應。
「這……說的也是,不過我們孤男寡女實在不適合共處一室……」林光一用力催眠自己無視她的淚水和哭泣聲。
裝作沒看見,裝作沒听見,裝作沒看見,裝作沒听見……
「好吧,既然如此,那麼我現在立刻下車好了。你不用擔心,我會到上野公園找幾片瓦楞板拼起來,當作是以後的家。我已經夠大了,不會有事情的……」言馨邊落淚、邊作勢要打開車門。
開著車的林光一,感覺到方向盤上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想要朝她脖子上用力掐去。
最後,一個小小的聲音忽然喚醒了他——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本是台灣人,相欺何太急。
「好好好!算我服了你的眼淚,不要哭了,你可以在我家暫住一晚。」
很遺憾的,林光一的自我催眠無效,他悲慘地陷入嚴重喪失自主能力的境地,連續說了三個「好」字。
耶!今晚藏身之處終于有下落了。言馨在心里低呼一聲,連忙偷偷收好隱形眼鏡人工淚液。
經過一番折騰,車上的兩人好不容易抵達目的地。
「到了。」停好車子熄了火,準備下車時,林光一這才發現耳根子得以清靜下來的主要原因。
原來她睡著了!他側身一望,端凝她沒有防備的天真睡顏。
她身上覆著他最鐘愛的長外套縮窩在鄰座,小小的身子舒適又安穩地依偎在他身側,長長的眼睫毛乖乖地貼覆在小巧臉蛋上,秀氣的五官襯托著她縴細軀干和雪白肌膚。
他看得出她身上的單薄衣物和皮包皮鞋全是所費不貲的歐洲名牌貨,也隱約感覺出她故意隱藏的大家閨秀氣息。
如此嬌生慣養的千金之軀,為何會讓自己淪落到無家可歸的地步?是什麼問題為難了她?還是她有不得不躲、不得不逃的難處呢?
林光一安靜地端凝她,體內的某種情愫似乎不知不覺地被牽動了。
「……我們到了啊?」愛困的聲音忽然響起。
「嗯,到了。」林光一慌亂地收回失禮打量的視線,心虛地輕應著。
「我好困,好想睡覺喔……」她那長長的眼睫毛又重重合上。
「喂……」他想叫她進了房子再繼續睡,卻被她搶先一步夢周公去。
林光一無可奈何地笑看著她。好吧!這可是她貪睡自找的。
他臉上掛著愉快的笑容,走到另一側車門,準備抱她進屋去。
就在他彎腰伸手的時候,她手提袋中的手機忽然響起,把他嚇了一大跳,他下意識地立刻打開她的手提袋,迅速把手機關掉,以免擾人清夢。
同時,他也瞥見了手提袋中的可愛皮夾;一個念頭快速地閃過他的腦海——只要他打開皮夾,這女孩謎般的身分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她的名字、她的住所、她的學校、她的年齡,以及她深夜不歸的主要原因,一切都可以因此而揭曉。
生性磊落的林光一,做賊般地緩緩伸出好奇之手,拿起她那白色的Bally皮夾。
他該偷看嗎?!林光一猶疑著。
偷偷得知這女孩的個人資料又有何用處呢?不管她叫阿貓或阿狗,不管她念東京大學還是爛學校,不管她今年十五或二十,不管她住在世田谷的豪宅還是上野公園的紙板屋……這一切的一切,都無法改變她現在的天真睡顏,和蹺家未歸的事實。
林光一凝視著她的酣甜的睡容,天人交戰了好一會兒,最後他終于安靜地把白色皮夾和手機全部物歸原處。
接著他輕輕彎下腰來,伸手抱起溫香軟玉的嬌軀,像捧著寶物似地小心走進屋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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