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台上的依依回過身,望著對方手中的大哥大發呆。
這支電話也是陳建國特地為她辦理的,他奉莫母之命,一定要弄支電話給她帶在身邊。說穿了,只是方便莫家和陳建國隨時掌握她的行蹤罷了。
「我不想接。」她心不在焉地搖頭,無意和電話中的母親通話。
「小姐……」
「別煩我,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她倚在陽台的欄桿,視線不曾離開過那座日漸荒廢的庭園。
他到底跑去哪里了?就算不願見到她,也不需要如避瘟疫般地躲著她,只要他親口說一聲,讓她徹底死心,她絕不會硬賴在這里惹人嫌。為何他就是不願見她一面……
混亂無助的思緒在陽光日移下分秒飄過,每天早上的漫漫守候似乎成了她的例行事務。
天氣好時,她干脆就把作畫的場所移到陽台上,懷著渴望見面的心情在窄小的戶外餐桌上埋首作畫,視線不時抬起,落在隔壁庭院中。天氣不好時,寒冷的風勢雨勢讓她無法待在陽台,她只能隔著大大的落地窗,靜靜等待希望能捕捉到他的身影。
然而,結果是令人失望的,任無情就像失了蹤般,不曾再出現在她面前。她一個月來的努力如泡沫般消失,徒留下來的,是一顆傷痕累累的心……
「依依,站在陽台上吹風是會感冒的。」陳建國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隨著聲音,一件黑色大衣披覆在她肩上,瞬間,溫暖的氣息包里住她單薄的寒冷身軀。
「你怎麼來了?」不必回頭,她就知道來者何人。
每個星期,不管他身在何處,他都一定會飛來日本探望她。這種不求回報的付出,曾讓她在心情低落時,深深感動過。
「新年快到了,伯母要我來帶你回去。」他來到她身邊,敦厚溫和的表情下滿是愛戀的容顏。
「我不回去。」她搖頭,轉身回避他灼熱的視線。
「為什麼?」他追問。
「我打算一直留在這里,直到膩了為止。」她對他的態度不再冷淡,但也毫無熱情可言。
「為了那個男人嗎?」他的視線轉移到任家空無一人的蕭條庭院上。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她的心猛地跳了一大下。
「任家的男人你惹不起,還是死了這條心吧!」陳建國話中隱含著很深的妒意及警告意味。
「你愈說愈離譜了。」她蹙眉,心虛地想從陽台上逃開。
「你清楚我在說什麼。」他轉身阻止她的去路,雙手撐著欄桿,緊緊圈圍住她。輪廓分明約五官是堅毅且微慍的神情。
「你到底想說什麼?」她的心慌了。
陳建國霸道的態度是她之前所沒見識過的,她一直以為像他這樣好好先生般的男人,脾氣是起不來的。現在看來,這一個多月來她對他刻意保持的冷漠態度終于把他惹火了。
「你知道我想說什麼。」他咄咄逼人的湊近。「任家老三任無情,不是你愛得起的對象,你何必苦苦守候。」
「你什麼都不懂,沒有資格這般詰問我。」她咬著唇,含淚的晶眸瞪著他。
「這一個多月來,我雖然沒有在你身邊,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卻都是我相當關心的焦點。你生病住院的那幾天,要不是我人在德國走不開,我一定會立刻飛過來照顧你。」他抓著她的肩,相當激動地表示。
「你……找人監視我?」她簡直不敢相信。
「不是監視你,是派人暗中保護你。」他認為沒有請求諒解的必要。「你要我如何放心把你一個人丟在人生地不熟的日本?我可不希望我單純的未婚妻,在日本出了事,被其它有心的男人傷了寒毛。」他嚴肅地看著她。
「誰是你的未婚妻!」依依緊握拳,冷冷地別過頭。
「別再做無謂的逞強反抗了。」他勸服她。「伯父伯母和我爸媽已經決定,我們的婚事要在農歷過年前完成,帖子和消息都已經準備發布出去了。」
「你……胡說!」她當然不會相信,父母親不會這麼不聲不響地就把她賣了。
「我沒有必要欺騙你。」他凝視她又驚又愕的臉蛋,沉聲道。
「放開我!」依依打從心底憎惡雙方父母的擅作決定,還有他的不擇手段。
「我是不會放開你的,永遠都不會!」陳建國硬是抬起她的螓首,眼看他渴求的唇就要覆上她的……
「你不要踫我!」依依痛心疾首,她一咬牙,狠狠地用腳膝頂撞他的月復部。
強烈的痛楚襲擊而來,他哀叫一聲,屈服在這突如其來的攻擊下。
「你要是以為這麼簡單就能把我娶進門,那你就大錯特錯。」趁他撫痛的同時,她逃離他的勢力範圍。「沒有任何人能強迫我的婚姻大事,我莫依依不是任人玩弄操控的傀儡女圭女圭」她氣急敗壞地表明立場。
「你以為伯父伯母為什麼這麼急著把你嫁出去?你可會想過其中的原因?」他沒有逼近,若有所意地看著她。
「他們是愛女心切,擔心我嫁不出去,急病亂投醫罷了。」她有些慌了,因他過于自負的勝利笑容感到不安。
「你錯了。」他搖頭,樂見她眼底的不安和恐懼。「可見你對于父親事業的營運現況完全不了解,如果你稍微關心一下,不難了解這個中原因。」
「你是說……」她忽然想起了些什麼。她一直不明白,為何母親這半年來,忽然對她的婚事積極起來,她一直單純地以為,母親只是擔心她嫁不出去罷了。現在經由他的提醒,她才深感事態嚴重。
「莫家企業的營運狀況自亞洲金融風暴後便開始走下坡,能夠硬撐到現在,除了你父親的堅持外,就屬我們陳氏企業對莫家的資金援助了。尤其是這半年來,要是沒有我們陳家的幫忙,你父親親手建立起來的事業王國早就毀于一旦了。」他道出這個極為殘酷的事實。
「我不相信……」依依顫著聲,腦海一片空白。
「事實上,我們陳家手中握有的股份已經快超過你父親手中的持股,要不是我父親看在兩家交情上,你爸爸早就喪失公司主導權。莫家企業是上市公司,只要一有大筆跳票記錄,你父親就永遠休想在工程界立足。」雖然極為殘酷,他的每一句話卻都是事實。
莫依依對父親的事業危機毫不知情,他是可以理解的,莫家父母對她這位獨生女寵愛有加,當然不會把家中的窘境讓她知道,讓寶貝女兒徒增煩惱。況且,憑他對依依的了解,要是她知道這件事情,她一定會想盡辦法化解父親的危機。如此,要她點頭答應嫁給他,就絕非難事了。
「這件事情我會跟家里求證,你……回去吧!」依依力求鎮靜,全身顫抖的她難過地下逐客令。
不,她不願相信,年事已高的父母竟然雙肩頂下如此沉重的壓力。如果她可以早一點發現家中的窘境,也不需要像現在這樣,由別人口中得知這噩耗。
「依依,原諒我必須以這種方式讓你知道這件事情。如果我不這麼做,你無法從對任無情的盲目情感中清醒。」他的態度轉為溫和,見她可愛的臉蛋滿是憂愁,並不是他的本意。
「無情是無情,他和家中的事情毫不相干,你這麼做是白費心機了。」她不願面對他,撐著過度震驚的腦袋欲往房內走去……忽地,她覺得頭昏眼花,腳一軟,整個人往欄桿跌去……
「依依!」他反應很快地伸出援手,跨步向前抱住她。
「放開我,不要踫我!」依依不願就此屈服,她掙扎著,欲掙月兌開他緊擁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