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得是妖神蘭青傳出的風聲。」華初雪又道︰「現在眾說紛紜,有的說是十五年前妖神蘭青自關家莊偷得一把鴛鴦劍,同時也偷走兩歲的關大妞,故意養她討好她,直到幾年前才從她嘴里套出另一把劍,之後就教前任家主蘭緋關在牢里,來不及許願呢。」
江無浪拿出包袱里的面餅遞給長平。他笑道︰
「初雪姑娘這段話是從華家莊江湖血案史里背出來的吧。華家莊撰寫的血案史可不如雲家莊,不太講真實呢。」
華初雪聞言,眼底抹過些許不滿,但她很快恢復笑顏,道︰「好香的餅啊!」她覷向長平。
長平正啃著大餅當晚飯,其囫圃吞棗的模樣令人瞠目。
「我做的。」江無浪笑開懷,非常高興有人贊美他的廚技。他從包袱里拿出大餅分食眾人。「我家長平還在長大,需要多吃點,可惜她不懂美食之道,吃東西像對付仇人似的。」說歸說,語氣還是很寵的。
長平根本不理他,一塊大餅瞬間消失在她嘴里,她自腰間寬袋取出蜜餞塞進嘴里,無視江無浪討糖的手。
華初雪嘗了一口,贊道︰
「真好吃!大叔,你是廚子?」
「我不是廚子,但我希冀未來有一天能真正成為一代廚師,統領各地小廚,創造美食江湖,是不,長平?」
「嗯。」她又塞了一顆進嘴里。
江無浪微微一笑,叮嚀︰「別吃太多,會鬧肚疼的。」
听起來像是老爹帶小孩走江湖,華初雪有點輕視那老實姑娘。
同樣都是十七歲的年齡,際遇卻是大不同,有人天生就飽受人疼愛,一帆風順,不像她自己……華初雪又看見江無浪自包袱里拿出披風。
「夜里風大,你蓋著休息一會兒。」
「我跟牛一樣健康,不冷。無浪你蓋吧。」
江無浪一臉驚喜,低語︰
「長平,你真疼我。那……咱們一塊蓋。」
長平沒理會他,道︰「我去溪邊清牙洗臉。」
江無浪笑著點頭,隨口道︰
「也不知是誰教你的,竟讓你保持了這習慣。」
長平拎著她的包袱離開位子去溪邊。
華初雪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大叔,你女兒一身新衣,怎麼你卻是一身舊衣?」
江無浪笑道︰
「她是想見故人,就換上新衣,真是個傻氣孩子,是不?不過,她不是我女兒,我說了你別叫我大叔,我雖比你們年長許多,但叫我無浪就好。」
「故人?她跟我一樣才十七歲呢,就有故人了。」
江無浪還是笑咪咪地,他的笑容極為親切,但接下來的語氣顯得有些無情。
「是故人還是仇人,都還不清楚呢。」他話方落,後腦勺突地遭到強烈巨大的重擊。
華初雪瞪大眼,看著那老實長平的無敵鐵頭功。好大的力氣哪,差點以為大叔的頭會直接撞飛了。
江無浪極懼她的鐵頭,連忙求饒。「好好,我說錯了我錯了,是故人是故人。」
長平坐在他身邊,悶著氣說道︰「無浪不睡?」
「不怎麼想睡,你可別再來個鐵頭,我要暈了你得照顧我。」
「那我先睡了。」語畢,她靠在他的肩頭上,閉目睡覺去。
江無浪見篝火火勢漸弱,加了幾根木柴。他心不在焉,眼一瞟,落在長平另一頭的中年漢子。
那中年漢子看似落魄,坐到營火旁後就沒有搭過腔,像在思索什麼,更像逃避什麼人……
江無浪輕輕摟了下長平的肩,讓她再睡過來些。她年紀尚小,一心勤武,有些丑陋事永遠不要知道才好。
這樣的人,出現在此地,如此落魄,分明在逃亡。江無浪取餅披風蓋在已熟睡的長平身上。
但願今晚,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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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美目,慢慢掃過遠處篝火旁的江湖人。
蘭家與雲家莊有異曲同工之妙,搜集各地諜報,只是蘭家多搜集一些不堪入目的隱蔽事件,這篝火旁的江湖人都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不放在他眼里。
他目光短暫地停頓在一對男女身上。
誰?
男長女少。應是父女叔佷之輩,他沒印象的江湖人,多半是些不入流的江湖人,他也不會放在心上,正要移開目光之時,忽覺那少女身上的柳色很眼熟。
這麼干淨的柳色,普通中透著明亮,是他以前曾喜歡的。他下意識地往左邊走了十步,又停下,從這里隱約可以看見火光下少女的臉。
十七、八歲啊……
這少女枕在那姓江的肩上,他看不清楚全臉,但也知這少女並不美麗。
叫長平麼?
他嘴角抹起意味深遠的笑。
為她取名字的是誰呢?要永遠平安麼?那也得看,黑刀陳七郎會不會在今晚替這些無辜的江湖人制造出死亡的契機啊。
美目掠過長平,停在那個狼狽的中年漢子身上。
瘋狂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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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邊睡一個,右邊靠一個,這就叫飛來艷福?長平睡倒在他肩上那也就算了,但左邊這個是怎樣?今晚初識,華初雪就睡倒在他身上,他真不知該不該說這姑娘過于膽大?江無浪模模鼻子,認了,就當自己今晚是上好藥枕,任著這兩個小泵娘好好睡一場吧。
「……關大妞體內必定有劍……」長平身邊的中年漢子忽地開口,勾起在場江湖人的注意。
江無浪面不改色,笑道︰
「這不過是笑話罷了。一具人體里,怎麼可能有劍?」
「她身子里必藏著劍,否則妖神蘭青怎會如此看重她!」沉默大半夜的黑刀陳七郎猛地起身,環視四周,問道︰「誰要看關大妞?」
他的大吼驚動睡著的人。長平張眼,立時回神想爬起,但江無浪攏起臂力,讓她靠在自己肩上,同時掩去她大部分的五官。
「如何看?」在場有人掩不住好奇心了。
「沒人見過關大妞,那根本是虛構的,老大叔,你是不是傻過頭了?」華初雪揉揉美目,有點惱怒他打擾自己的睡眠。
「誰說是虛構?若是虛構,妖神蘭青怎會有她的畫像?誰能保護我,我把關大妞的畫像送給他!有了關大妞的畫像,就有機會拿到鴛鴦劍!」
「你那畫像是從蘭家拿來的?」有人雙眼發亮問著。
「你是陳七郎?」有人認出他。「當年謠言你曾凌辱過妖神蘭青,難怪……」
長乎聞言,猛地一顫,要沖起來,江無浪硬是將她扣住。
「只是過往雲煙。」江無浪低語︰「你若不當它是過往雲煙,它在你心里,永遠都是個結。冤冤相報何時了,你不就是個最好的例子嗎?」
長平拳頭緊握,死死瞪著那人。
「那賊廝趕盡殺絕,如果不是我竊到這白絹丹青,就真的沒命了。」
華初雪插嘴︰「那也是你自找的,不是嗎?什麼邪功,我瞧,是你貪心過頭,如今落魄成這樣。我要是妖神蘭青,早將你千刀萬剮了。」
黑刀陳七郎轉向她,咬牙道︰
「不過是黃毛丫頭!老子要能將那賤人殺死,下一個就找你!」
華初雪模著發尾,不屑道︰「會叫的狗,咬不住人的。」
當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陳七郎活了四十多個年頭,今天竟淪落到被一個小泵娘諷刺,要不是為了保命……他目光落在長平面上,噫了一聲。好眼熟……
異樣的鳥啼自遠方而起,陳七郎臨時轉移心神,與其他人一同循聲看去。
天上驀然多了許多星子,但不及眨眼,那些星子又黯淡了下去。
接著,同樣的鳥啼重復數次,皆同樣的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