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家?不就是魔教左護法?」賀容華自後廳而來,何哉尾隨其後。賀容華道︰「這十幾年來,皇甫家在白明教已有沒落之勢,閑雲,汲古閣可有收錄皇甫家的事?」
「皇甫家自十七年前傳予三歲皇甫女兒後,再無下文。」公孫雲清聲答道,又意味深遠地說著︰「至今,連雲家莊都不知她的長相、她的去處,她的喜好,甚至,連她手下有多少親信都查不到。」
賀容華冷冷哼了一聲,道︰
「听起來挺神秘的。白明教歷代左右護法都是下任教主的候選者,這代左護法皇甫,右護法車艷艷,後者喜收天奴,幾次挑釁咱們,看來下任教主多半是她……王姑娘,你們身處皇甫家,這左護法的心思如何?」
王沄見何哉來到自己身側守護,才道︰
「少莊主這樣問,唉,我該怎麼答呢?我畢竟是皇甫家的下人啊。」她假裝掙扎著,察覺公孫雲清寒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她嘆息︰「其實這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皇甫家並非神秘,而是真的沒落,皇甫小姐才智甚差,根本無法勝任護法之職,何況是教主之位呢?我想,再過兩年,這左護法之位便會易主,閑雲公子用不著再將皇甫家記下去了。」
鮑孫雲不置可否。那雙帶冷的俊目一直落在她的臉上。
她視若無睹,對何哉道︰「咱們也不能一直留在這里麻煩少莊主。」
何哉點頭。「是該走了。」
她又瞥見賀容華的手指劇烈抖動著。隱疾,肯定是隱疾!
「這麼快就要走了嗎?」賀容華道,招來婢女。「何兄、王姑娘,你們連杯茶水都沒喝上,這樣來去匆匆,倒顯得我這主兒失職了。」
「肯讓我們進來上香,足見少莊主有容人之量,這樣的人,將來承襲父位,老莊主在天之靈一定欣慰。」她恭維著,看著那婢女端過茶水,古少德就近接過托盤,賀容華順手拿來再交給何哉。
何哉先遞給她,自己再取餅一杯。
「天奴在中原不便行走,王姑娘你們可要小心,如果有難,一定要找人解決才好。」公孫雲始終帶點漫不經心。
「這是當然這是當然。」她細細品茶,中原的茶真不錯,有機會一定要打包帶走。
何哉、古少德也跟著一飲而盡。公孫雲等諸位喝完後,才對賀容華道︰
「我將老莊主一生事跡連夜寫了一份,晚些時候請少莊主放入棺里。」
賀容華一臉感激。「閑雲,多謝你了。」
王沄見他們話題已繞開,正要跟何哉打個暗示,準備閃人也,忽地,她眼一花,月復痛頓時遽絞起來。
「王姑娘!」公孫雲第一個注意到她面色大變,他目光乍異,疾手要扶住她倒下的身子。
哪知何哉快了一步,迅速托住她的腰身,讓她倒進他的懷里。
「姑娘!」何哉驚叫。
混蛋家伙!她就知道愈好喝的東西愈容易出問題!腥臭的氣味涌上喉道,王沄毫不忍耐地張口,朝何哉的臉上噴血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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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門外,男人震愕的叫聲,驚動她昏迷的意識。
「姑娘跟我同房即可,少莊主不用差人來照顧。」這是何哉的聲音。
她掙扎半天,終于有力氣半張眼眸。
放眼所及,是陌生的床,陌生的屋子,門是半掩,可以看見外頭的夜色,兩抹男人的身影就在外頭。
一個是何哉,一個是……那個有隱疾的賀容華?
「你們是夫妻?」賀容華有些驚慌。
「不是。」
「既然不是,孤男寡女同處一室,總是不妥……」
「如果讓人來照顧姑娘,更為不妥。姑娘在貴莊中毒,除非少莊主能找出凶手,否則何哉不敢讓人隨意接近姑娘。」
「不可能!」賀容華咬牙道︰「天賀莊絕不會有那種齷齪之輩下毒,那種無恥行為絕非正道所為。」
「姑娘中毒是事實,少莊主也請大夫來看過,毒物在茶水里發現,還是,少莊主認為貴莊做不出這種事來,全是我跟姑娘故布疑陣?」
「不,我並非這意思……」那聲音明顯氣虛,甚至有些討好的意味。
「還請少莊主早日找出凶嫌。」語畢,何哉也不再多談,直接關上門。
他來到床邊,對上她虛弱的眼神。
「姑娘中毒,昏迷好幾個時辰,現在都入夜了。」他皺著眉頭。
「我知道。」她全身虛軟,勉強翻身而起。
何哉輕輕穩住她的身子,道︰「幸虧當時雲家莊五公子在場。他精通醫理,診出姑娘中毒,之前我已喂過姑娘藥湯,得再多休養幾日才行。」
她看他一眼,忍著不適的身子,移到桌邊坐下,一口氣吹熄燭火。
頓時,屋內一片黑暗,她道︰「何哉上床。」
門外,有人抽氣。
「……是,姑娘。」何哉動也不動。
她閉上眼,等了一陣,才听見惱怒的腳步聲離去。
「姑娘沒有傷到五髒六腑,但也需要休息數日。這幾天,最好別運氣。」
她沒張開眸,只是拿著玉簫來回撫模著,氣息有些不穩,唇色微白。
「姑娘?」
「何哉,你跟了我幾年?」她若有所思地問。
「不多不少,正好十年。」
「十年了啊……你說,這十年里,我中過毒嗎?」
「姑娘聰明過人,從未誤中有心人的陷害。」
「錯,那是我運氣好。」她慢慢張開眸,在黑暗里鎖住那雙男人的野瞳。「何哉,我有話問你,你過來。」
這樣的命令,何哉從不違抗,他沉默地來到她的面前。
他一頭長發,虎背熊腰,隨時一拳可以打死她。現在仔細看看,何哉生得英俊,可惜少了十年前的秀美,令她午夜夢回時十分惋惜。
說起美貌嘛,她又想起──
「你道,公孫雲生得如何?」
何哉眼里抹過驚詫。
她嘆息著︰
「到底誰傳他是絕世美男子?」明明只是中上之姿,氣質確實出眾,帶了幾分清冷,舉手投足優雅高貴,可惜跟人說話時總有疏離感,而那相貌……除非她眼楮瞎了,否則江湖傳言什麼絕俗的風采、九重天外的天仙,全是狗屁不通!
人是好看,卻不是第一美男子,這令她失望不已,更證明傳言不可盡信。
「姑娘就是為了問我,公孫雲的美貌?」是不是離題了?
她揚眉,望著他,語含深遠地說道︰「不然要問你什麼呢?」
他撇開目光,低聲答道︰
「十年前我離開中原時,公孫雲已有公子之名。雲家莊文有公子,武有先生,共同主持雲家莊,但傅先生仙逝數年,先生之名空懸已久,公孫雲文武雙全,人人都當他是雲家莊唯一的主子,可以說是這一代最成功的人物。」
她似笑非笑。「這樣看來,你跟他是雲泥之別了。十年前你好歹也是個少年英雄,如今卻是任何人都可以踐踏的天奴之身。」
「姑娘說得對。」他也不惱火。
「出名的人物總是被神化。由此可見,中原武林這二十年來沒有什麼好人才,才由得公孫雲飛竄出線,不難想象,如果中原再拿不出人才來,四十年後,公孫雲將被形容為已經飛升成仙的人物了。」她為這可能性感到好笑。
明知她說得夸張,何哉也順著她,道︰
「確有此可能。當年的少年英雄里,十有七八不是如我下場,便是小時了了,大了再也精進不前。姑娘,現在你雖然無恙,但最好別太費神,我抱你回床上去吧。」
她抿起嘴,久久不發一語,直到遠處梆子聲響起,她才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