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下頭,靠近她的頭頂低聲說︰
「山風,睡個好覺,一切有我。」
是啊,正因為有他,她才害怕……她緊緊偎著他,任著他點她睡穴。
立時,她進入意識頓滅的天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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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亮,當她恢復意識時,直覺模向身上的背包。
自從在魏府里差點為掉落的食物而喪命,延壽就送給她一個斜帶小包,一次能放三塊糕,讓她危急時可以救命。
當她吃下第一口時,忽覺有人以袍袖遮住她的臉,她愣了下,張開眼,低頭看見長裙上盡是鮮血。
她轉頭看見她的丈夫正勾住她的腰身,右手執著長劍,劍上也是沾著血。
「傅玉!」
「沒問題!」傅玉急叫。
她還來不及說話,就見她的相公托住她的腰一轉,讓她飛進傅玉的懷里。
延壽立刻拿過籃子,奔到她的身邊,道︰
「山風,妳受驚了。」
山風一時呆住,瞪著公孫顯一身黑衫,執劍殺人。
「哼,都是一些小賊!」傅玉不屑道︰「也不看看他們想招惹的是誰!」
一個、兩個、三個……簡直是殺人如麻,不對,是……山風傻眼,無法移開視線。「為、為什麼他、他下手……這麼歹毒?」他的招式陰狠偏邪,完全不像她曾看過他練的功夫。
暗棋上前一臉疑惑。「夫人不知公孫先生練的功夫嗎?他功夫奇邪,講究輕巧致命,這全是他娘親傳授的。」
大嫂傳授的?大嫂離島兩年的原因就是為他?她當時還為此煩惱一陣,以為大哥跟大嫂要仳離了。
「公孫先生走的是旁門走道,听說極損經脈呢。」傅玉嘆道。
這就是他功夫奇高,年僅二十三就能成為一流高手的原因?因為他不打底功,不走扎實的純陽內路!
她瞪著他殺了最後一個人,輕而易舉的。難怪這幾天遇城鎮不停,夜宿野外,他當時說了句︰入城鎮太麻煩。
原來是這個原因。
在城鎮里殺人,太麻煩。
她傻傻地看著他拭去劍身上的血色後,往她走來。
他的眼目帶冷,落在她的臉上,然後依著她的視線往他自己的袍袖看去。
是方才他替她擋住飛濺的血。
「只是不入流的賊人。」他答。
「……喔……」
鮑孫顯又看她一眼,道︰
「你們準備準備,城門一開,我們直接進城。我去換件衣物。」語畢,他回馬車取了換洗的衣衫,便往林子里去。
暗玉、傅棋回神,忙著準備上路。
延壽蹲在她身邊,輕聲說︰
「山風,這幾天晚上妳睡得熟,都沒讓人驚動,這一次來的人多了,便讓妳看見了,其實……這在江湖很常見的,妳也別怕。」
「我沒怕,我只是嚇了一跳。」山風看看自己裙上也有血,連忙爬起來,對延壽道︰「我也去換裙子。」
延壽點點頭,幫她拿了件新裙,順便在她背包里再補足干糧。
她有點跌撞地追進林子里,看見他正背著自己月兌下長衫。
她放慢腳步,抿起嘴,走到他的身後,啞聲問︰
「這幾天到晚上都是這樣嗎?」
「嗯。」他頭也不回。
她沉默一會兒,又道︰「是血鷹的人嗎?」
「不是。」他換上新的長衫,系上腰帶後,才轉身面對她,狀似不經心道︰「我不會濫殺無辜。來的人,有的貪慕公孫要白,有的想要素討血鷹名單為家人復仇,我殺的不是這兩種人。剛才那些人都是江湖上惡名昭彰的人,他們要血鷹名單藉此謀利害人,他們的人品都詳細記載在汲古閣里的書冊里,妳要不信,等妳回莊後,我可以一一拿給妳對照。」
「雖然你常騙我,但我還是信你。」她有點惱他平靜的語氣,卻又忍不住問道︰「我記得你當年習武,跟傅哥哥是同一門純陽內路的。」
「他心思清明,是那路的天才。」他也煙一白。「我心眼多,習另一派路的更好,也更快些。」
她咬咬唇。「傅玉說,你因此損及經脈。」
「那是大部份人以為,並不代表我確實如此。山風,妳嚇到了麼?」
她當然嚇到了啊。就算他沒說,她也知道他不扎實一步一步學習的原因啊!
「顯兒,你這樣……不是讓我一直欠你嗎?」
「那妳就還我啊。」公孫顯等著她抬頭,直勾勾地望入她的眼,深沉地說︰「妳就用妳下半輩子還我啊。」
她肺里的空氣幾乎沒了,被迫必須用力吸氣,她眼眶微紅,悶不吭聲地咬著點心,試了幾次才忍住傍他承諾的沖動,道︰
「我裙上沾血了,你替我遮一下,我換個裙子。」
她走到他的背後,解下腰帶,更換衣裙。他沒有轉身,就那麼背著她站著。
冷風一直吹,她打了個冷顫,連忙貼近他的背。
「妳換好了嗎?」
「嗯。」
他點頭,還是沒回頭,大步往馬車方向走,但他斜跨一步,落在她的左側,擋住大部份的冷風。
暗玉正收拾車里滾出的食物,傅棋充當車夫,延壽則在車邊等著。
鮑孫顯自車里取出斗篷,正要遞給山風,山風看了延壽一眼,垂著視線吞吞吐吐道︰
「姐姐也很冷吧。」
鮑孫顯死盯著她。
「唔……」山風接過斗篷,硬是塞進僵直的延壽懷里。「我先上馬車,里頭比較暖和。」語畢,要狼狽地爬上車里。
身後,有入托住她的腰身,讓她一舉上了馬車。她要爬進里頭些,哪知好心托她上車的人,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害得她差點倒進他的懷里。
「山風……」她身後的男人,冷聲道︰「妳想推我走,也要看我允不允。」
她含糊地說︰「我沒有……」不敢往後看。
手臂一涼,發現他竟拉開她的衣袖。臂上頓時劇痛,她慘叫出聲。
「公孫顯,你做什麼你!」延壽叫道。
暗棋傅玉循聲回頭,面露駭然。
鮑孫顯正狠狠咬住山風的臂肉。
一排齒印混著血跡,就這樣烙在她的臂上,她痛得掉出眼淚,他連看她也不看一眼,便把她推進車里頭。
他抹去嘴角的鮮血,冷聲道︰
「準備出發。今天初三,正好趕上平寧大會。入了城,直接上聞人莊。」頓了下,沒等到傅棋的回應。「傅棋?」
暗棋回神,連忙點頭。「沒問題。」忍不住偷瞄一眼山風。好慘!
延壽趕緊上了馬車,輕輕托住山風那只被咬得狠毒的藕臂。
「我幫妳上藥吧?」真狠,真狠。她站得近,親眼目睹公孫顯口下多不留情。
「不用了。」山風答道,語氣有些發顫,臂傷痛得她眼淚狂流,但她一點也不怪他,真的。
「咬得這麼深,會留傷疤的。」駕車的傅棋撩開車簾,瞄一眼傷口,低聲道。
「不礙事,留了傷疤,也好。」她忽然笑出聲。「至少,我心甘情願留住這樣的傷疤。」留住它,就想到他,一輩子也忘不了他。
這就是顯兒的用意吧,只是,他咬得她好痛好痛,她懷疑他是故意讓她感受這程度的疼痛。
延壽還是取來干淨的白布,想為她包扎,山風靦腆地笑了笑,迅速將衣袖拉好,遮住那還流血的傷口。
「真的沒有關系。」她嘿嘿傻笑兩聲。「大部份的人沒辦法選擇留在身上的印記,但這齒痕,我可以選擇要不要留下。」她笑得有點開心,也有點傻氣。
「夫人,這樣子一來,妳可不方便提筆寫字了。」傅棋說道。這幾天她在馬車上,無聊時就邊吃邊在傅玉給她的空白冊子里寫字。
他瞄過一眼,她那頁寫的是天罡派掌門壽誕的盛況,寫得密密麻麻的,他非常想告訴她,如果一件小壽誕得用好幾頁來形容,那汲古閣早就該擴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