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子,先前多有冒犯,請多見諒。」剛才跟她對話的那名少俠面色青白。
「不會。」她盡力保持她年紀該有的老練,但,在眾目睽睽下,繼續食著糕點,真的有點小丟臉。
「九公子在人群里,可記到什麼?」有人試探地問。
「呃,記了點記了點。」她有點心虛。
「願聞其詳。」不知道有沒有將自家門派還有他的名號一塊記進冊里?
「這個……天罡派掌門六十壽誕,英雄豪杰齊祝賀。」借用借用。
「然後呢?」大伙興致勃勃。
還有然後?果然兩句話是不夠的。「呃……天下英雄們千里迢迢來到天罡派祝賀,于是其它地方很缺乏各位英雄行俠仗義,導致宵小之輩乘機坐大……」如果是她,她大概會這樣寫吧。
每雙眼珠都瞪著她。
「妳哪來的腰牌?」人群里,有人詫異喊著,這人正是那位八公子少年。他一臉錯愕,執起她腰間系著穗子的腰牌。「數字公子有九位,但這一代只到我而已,妳哪來的?是春香公子,還是公孫先生給的?」
「我……」
「公孫顯就在前頭,妳跟我來!」少年愈想愈不對勁。腰牌分明是真物,想要拿到它,不是從春香公子就是公孫顯手上,後者機會絕少,因為公孫顯向來少管莊里的數字公子。
他一把攥過她的手,擠進人群里。人群如潮,一見腰牌,紛紛上前打招呼。
她那碟酸梅糕落了一地,要彎身去撿,但被圍上來的江湖人給踩爛在腳底。她驀地一寒,啞聲道︰「等等,別踩!我要吃……」
那少年只當她貪吃,不肯放手,一徑拖著這個小胖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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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派還有事要忙,程兄不必再送。」公孫顯隨著程琤跨出門檻,冷聲辭別。
「那我就不送了……公孫先生今晚還是住在龍升客棧里?」
「嗯。」
「那……如果公孫先生臨時改變心意,隨時可差人傳話,程某立即送上金綿綿。」程琤低聲說道。
鮑孫顯抿嘴應道︰「公孫記下了。」
程琤再把握最後機會,道︰
「還盼公孫先生能夠改變主意,這對你與敝派百利而無一害。」他往前來祝賀的人群看去,驕傲道︰「您瞧,家師數十年的名望,中原哪個勢力不賣幾分薄面?現在知道家師四十年前那樁丑事的前輩皆已仙逝,只剩汲古閣內那冊子,如果外流出來,對家師的名號固然是一項打擊,但何嘗不也破壞了江湖平衡?它日如有門派再起爭執,天罡派即使有意維持公道,但誰還會再賣咱們薄面呢?」
話中的威脅明顯可見。公孫顯順著程琤的目光,居高臨下,將街上一切盡收眼底。終于,他說話了︰
「就算江湖平衡瓦解,也不干公孫……」黑眸遽瞇,注意到人群里起了小小的騷動。一抹小白影是莊里的八公子傅玉,他一眼就能認出。
還有一抹白,有點圓有點矮……是個姑娘,被傅玉拖著走。
拖著拖著,那女子系著長發的發帶滑落,一頭黑亮秀發如絲綢,在陽光下散了開來,那女子的身形愈來愈低,往下滑去——
那頭發、那頭發……俊顏立變,疾奔躍起。他的輕功偏邪,身無扎實之勢,但快若疾電,眨眼間,他已掠過重重人群,擠身在傅玉身側,施掌逼傅玉松手,同時勾住女子的腰側,一看她蒼白的圓臉,清冽的臉龐抹上鐵青。
「公孫先生,你這是……」傅玉有點火,正要開罵,但下一幕令他目瞪口呆。
鮑孫顯搶過外人懷里的餅,毫不憐惜地撬開她的嘴,然後用力塞進去。
「吃啊!」
她慢慢地、細嚼慢咽著,一口、兩口、三口……她吞進月復里,才逐漸回神。
「妳來這里做什麼?」他咬牙,面色不豫。
「我……」她心虛。眼角直觀著他,兩年不見他,他似乎成熟許多。
「她是誰?」傅玉上前質問︰「她有九公子的腰牌,又姓公孫,是你給的?」
「是我給的。」
暗玉畢竟少年心性,忍不住滿月復疑惑,當著眾人面前問起自家事來。他道︰
「為何你要給她?在雲家莊的數字公子都是長年訓練,我自入莊後,從未見過她,就算她是你的親人……不對,公孫家一向一脈單傳,要白小姐也失蹤多年,你哪來的血脈親人,為何她會復姓公孫?又跟你如此親密……」靈光乍現,月兌口︰「公孫顯,難道你成親了?」
鮑孫顯冷然的俊顏突地抹上異色,直覺將她往身後塞塞塞。
好像想把她塞到不見一樣,可惜公孫顯身形偏屬修長,實在遮不了身後的胖姑娘。同時,那一雙向來如寒冰的黑瞳,正以犀利尖銳的怒光釘住暗玉,仿佛恨極他說出事實來。
「我、我不知道你成親了……前兩天你才說你還不想談婚事,誰知道你早就已經、已經……」
一個男人絕口不提自己已有妻子,多半是不滿意這樁婚事,不願公諸于世,而他現在不小心代公孫顯公開,這個……傅玉瞄著四周的江湖人。
完了,他想,最晚明天,城里的每一個江湖人,都會知道雲家莊公孫先生已婚,而且不是很喜歡這個妻子。
第二章
鮑孫顯,十八成親,二十三時方為人知。元配山風,身世不明。琴瑟不調,公孫遂淡之。隔年春,春香公子為該女作主,收為義妹,重作婚事,聯姻之喜,江湖佳話也。
——雲家莊史•八公子
門輕輕被推開了。
她坐在床緣,吃著杏仁餅,見他端著果盤進來,她垂下臉,含糊嘀咕著︰
「陳世美。」
即使听見了,他也未作辯駁。盛滿鮮果的果盤放在床側的茶幾上,他覆上絲帕後,才將注意力轉向她,淡聲道︰
「三更天,該歇息了。」
她振作起來,暗暗吸口氣,笑道︰
「你說的對,該睡了。」請吧。她做了個送客的手勢。
劍眉微不可見地攏了下,他神色不動地注視她,沉聲道︰
「把衣服月兌了,進去。」
她聞言一愕,故作沉穩的面具立時垮了。「月兌、月兌什麼衣服?」
「妳身上衣服有幾件就月兌幾件。」
他像一座山杵在面前,她的氣勢很沒用地全軍覆沒,只能滿面暈紅,迅速月兌下短衣長裙,鑽進棉被里,繼續委屈地啃著她的杏仁餅。
接著,不出她意料,他未月兌衣衫跟著上了床,然後,又出乎她意料的,他竟然從身後抱住她的腰。
她屏住氣息。
「為什麼要出島?」他問。
鼻間滿滿是他的氣味,她不受控制地輕抖,發現自己被摟得更緊。
「我……想你兩年沒回島上,所以、所以……」
「所以,就來找我嗎?」
她垂下眼,模糊地應了聲。
男人溫熱的掌心,順著她女敕白的背脊,滑至肚兜的細繩,停留半天,最後移到她右下方的「紅色胎記」上。
「妳回到中原有多久了?」
「半個月而已。我想,不會有人認出我的。」她細聲道。是她身子太燥熱,還是他的掌心太高溫了?
背後的男人緘默不語,她只好主動打圓場轉話題,低聲問︰
「那個……這兩年你過得還好麼?」
「嗯。」
「有沒有……有沒有……」
「沒有。」
她話都還沒說完呢,他就搶答了!她只是想問,有沒有遇見好玩的事兒,有沒有新起的江湖女俠……有沒有稍微順眼的姑娘……而已。他搶話這麼快做什麼?
「有事明天再說,我要點妳睡穴了。」
「等等,等等!」她不敢回頭,吞吞吐吐︰「你、你最後一次踫、踫……跟女子同居一室是什麼時候?」她很含蓄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