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她停下腳步,秀眸大張,注視著前頭的背影。
他分房該不會是為了……
成親五天,他便主動分房,分房當天他就一句話︰以後各自睡吧。
她只應句︰好啊。
接著,就分房了。
他做事一向隨興,又愛挑釁她。該不會他是故意要……試她,觀看她的反應,等著她主動要求合睡一房?但他等了半年沒個下文,索性自己過來了。
她撓撓頭,有點苦惱了。如果真是如此,那她可頭痛了,現在她猜出答案,還能要求「分房」嗎?
現在她要說出來,他就得依約離開她的房間,她不就是無可救藥的呆頭鵝嗎?呆頭鵝事小,只怕他一個不爽,樂知縣又要掀起大浪了。
這人,擺明是欺她,要她有苦也不能說。
這半年的自由,原來是曇花一現,就這樣一去不復返了……她非常心痛。
「怎麼?冬故,不去了?」
「去去去!我一定去!」她趕緊追上他。
「哼,就這種事妳認真。」他諷道。
她吞了吞口水,朝他苦笑道︰
「東方兄,今晚,把你衣物全部搬回我房里,好不?」語氣微有試探。
東方非睇向她,俊美的臉龐無波,但鳳眸已泄露他的驚喜。
「冬故,妳開竅了,是什麼原因使妳開竅?」
「這個……」她干笑︰「小妹覺得,夫妻還是同床而眠較為妥當,睡在東方兄的懷里,並不那麼令人討厭,呃,我是說,東方兄淺眠,如果執意分房,小妹也只能順從了。」她給他非常好走的台階下。
他執起她的小手,笑盈盈道︰
「既然妳要求,我也不反對。淺眠算什麼?若妳吵到我,那咱倆就想些不用睡覺的事,這也挺樂的,不是嗎?」
她面不改色地陪笑︰「既然東方兄不介意,那我……就真的真的幫忙收拾你的衣物了。」
丙然!丙然她猜中了!他就等著她這句!她的自由,真的飛了!
「好啊,就全交給妳了。」他喜色滿面。
「東方兄,以後我若晚歸……」
他瞟她一眼,不以為然道︰
「晚不晚歸,隨妳。」見她大喜,他又懶洋洋道︰「在這種小小的縣里,實在沒有什麼值得我熬夜的有趣事兒,妳若晚歸驚擾我,後果自理。」
「……多謝東方兄的暗示,我謹記在心。」換句話說,她最好識相點,否則他會耍出什麼花招,他不負責。
她模模鼻子,一句話︰認了。
他跟她用飯,都習慣在小廳里。他笑著入坐,為她夾子清淡的菜色,道︰
「冬故,這都是妳愛吃的小菜,妳多吃點,身子胖些才好抱。」
她心有所感道︰「東方兄,你我平常不見得天天見面,能難得共聚吃早飯,我真是開心不已。」
「妳若喜歡,那以後就天天吃早飯吧。」
筷子停在半空中,她斜看他一眼。
東方非笑道︰「妳下願意?」
「不,不是不願意……」
「那就擊掌為誓吧。在我有生之年,只要妳我無事,就天天一塊用早飯,絕不容其他女子坐上妳的位置。」
她一臉錯愕。
就連守在小廳外的青衣,也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的主人。
東方非挑起眉,挑釁地等著她的回應。
她張口欲言。東方非一諾千金是出了名的,此舉分明是——
鳳眸微瞇。「冬故,妳不敢?」
「不,只是……」她霍然起身,豪邁地說︰「既然東方兄敢承諾這種不離不棄的諾言,小妹也不是縮頭烏龜,奉陪了就是!」跟他三擊掌,以成誓約。
東方非笑意盈盈,道︰
「好,妳真爽快,冬故,我就欣賞妳這點。」
她坐回椅上,準備繼續吃早飯。
「說來也真奇了,成親之後,我對妳的興趣只增不減,白天看見妳這硬骨樣兒,我總是看得津津有味;夜里我怎麼嘗妳,總是百嘗不厭。冬故,妳說,我對妳可有放下執念的一天?」
筷子再度停住,一股寒意從背脊竄起。津津有味?這種曖昧的語氣跟言詞,真的令她再度毛骨悚然了。
男歡女愛,理所當然。平日也還好,但有時他把她當成上等骨頭二夜百嘗」,她是根本吃不消。論在閨房里的厚顏程度,她是遠遠不及東方非的。
她勉強笑道︰
「多謝東方兄厚愛,這個……繼續吃飯吧!」埋頭大口吃,吃得飽飽的,好有精神應付許多事,當然,也包括應付她這個才成親半年的夫婿。
東方非看她一眼,笑了笑,陪著她舉筷共食。
餅了一會兒——
他笑問︰「冬故,昨晚妳嘗我是什麼滋味兒?」
她差點噴出飯來,在他熱切的等待下,她終于勉為其難地說道︰
「這是小妹第一次吃人,實在沒有太大感想。」
「這不成。昨晚妳盡心盡力,一定有個感想,妳盡避說,我不會責怪妳。」他就愛看她手足無措的呆樣兒。
她垂下視線,在他的催促下,低聲回應︰
「……小妹……前半段,形同嚼蠟……後半段太累了,所以……食不知味,不敢棄之……」
靶情篇——青衣的春天
聖康三年•春
在阮冬故與東方非前往應康城提親的第二天,豆腐鋪前一名白發男子與青衣男子互相施禮,客氣到十分虛偽的地步
「青衣兄,請。」
青衣回禮,道︰
「鳳兄,您先請。」
鳳一郎笑道︰
「以後咱們就是『伙伴』了,何必分先後呢?那,一塊走吧。」
青衣沒再拒絕,與他一塊前往錢莊。
少說話,以應萬變,這是他防鳳一郎的方式。但顯然鳳一郎並沒有察覺他的防備,繼續跟他閑話家常著——
「青衣兄,既然冬故與東方非上應康兩個月,你待在府里也無聊,不如時常上鋪子坐坐吧。」
「多謝一郎兄的美意,但府里尚有許多僕役,管事者不在,總會有點麻煩。」青衣始終以禮應對。
「這倒是。不過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豆腐鋪你佔了一部份……對了,你不會介意冬故也佔上一份吧?」
「當然不會。小姐為鋪子盡心盡力……甚至在大冬天洗碗,這比起只出銀子的我,更有資格擁有鋪子。」語氣暗示鳳一郎不該讓尊貴的小姐洗碗。
鳳一郎只是微微一笑,並沒有接話。過了會兒,他又道︰
「對了,青衣兄,在幸得官園內,鳳某曾有幸見你武藝,有空你倒是可以跟懷寧互相切磋,以免功夫擱下了。」
「鳳兄請放心,自在下習武以來,無一日擱下過。」
「那就好。不過才智可以天生,但習武卻要日積月累,有名師指點。冬故跟懷寧有同門之誼,可惜冬故後來為官,沒有空閑習武。青衣兄,師承何處?」
「我自三歲習武,先父即為嚴師。」青衣小心答道。鳳一郎不像是一個對武藝有興趣的人,有意無意的把話題導進這里,到底是為什麼?
鳳一郎很快地給了他解答,笑著坦白道︰
「青衣兄莫要見怪。東方非為首輔時,招惹多少敵人,你也是知道,將來冬故在他身邊,這危險性……」
「鳳兄請放心,小姐有難,青衣必以命相護。」
「那一郎就在此先謝過了。」鳳一郎朝他感激作揖。
青衣連忙施禮。「這是我的本份。」
兩個大男人在街上你來我往,維持表面平和氣氛。
鳳一郎再與他閑聊,話題都在樂知縣上頭。
「這是我在樂知縣的第兩個春天,也對這里的氣候逐漸適應了。青衣兄,你小心時節交替,氣候不穩,易惹風寒。」
「多謝鳳兄關心,青衣會注意的。」語畢,兩人正好來到錢莊面前,青衣微地一愣。
錢莊大門前,大排長龍。
鳳一郎狀似煩惱地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