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年公子,你是要押我回通鋪嗎?」
「妳要去哪兒,不干我的事。礦場辨定,三更天收夜市,妳在三更前回去,誰也不能說妳什麼。」這女人說起話來跟以前歲爺很像,老是愛轉話題,讓他有些疲于應付。
她又點頭。「我想在夜市走走。」
年有圖知她想要獨處,只得停下腳步,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熱鬧的人群里。
明知她說得沒有錯。事情不會因為她的不來而不爆發,但人總有迷信,也許朱樂縣的客棧老板遲早會因不小心而燒了整間客棧,但很不幸地,她就在那里,成了代罪羔羊。
只是——
「听說朱樂縣那老板後來發現金子藏在地底,真算他好狗運,不知道歲君常會不會這麼好運?」
年有圖轉身走回礦場,路過方才那畫攤時,年輕畫師已然不見,眼角瞥到什麼熟悉的人影,他迅速抬眸,正好捕捉到一閃而逝的身影。
他輕訝了聲。他記得那是各地礦業的主子,專程前來探查銀礦家落何方,會在礦場敖近打轉不稀奇,畢竟,歲家銀礦雖無朝廷明封,但也形同天下第一礦了,不必明說,也知道其他礦主子是來看歲君常下場的,只是……
「我好像看見一個不該出現的人……是看錯了吧……」不該湊在一塊的人怎會一塊出現?
猿臂一伸,將縴軟柔弱的身子擁進懷里。
萬家福嚇了一跳,連忙抓住勒緊自己脖子的男人手臂,隨即發現身後那清爽的氣味十分令她懷念……不,不是懷念,她臉微酡,想起在地道里,天天都聞到這氣味,那時她不敢沐浴,只好說服自己,其實他身上的氣味是她的,既干淨又好聞。
「歲君常,你在干什麼?」她低聲叫道。
「這樣妳也猜得出是我?」他頗感有趣。「妳對我印象真是深刻。」
已經不是微酡可以形容她的臉色。她用一向的輕聲細語道︰
「你先放手。」
「妳不喜歡麼?」他有些遺憾,但還是不放手。「我以為女人都愛這樣的,總是喜歡心上人這樣抱住。」頓了下,又補充︰「雖然天氣挺熱的。」
「……不是這樣抱,歲君常,你根本是在勒我的脖子。」趁著還能呼吸時,她很鎮定地說。
他聳聳肩,終于松開力道。
她深吸幾口氣,然後轉身面對他。她還來不及看向他,有力的臂膀環住她的腰際,被迫讓她貼上他……光果的上半身。
沒看見,沒有看見,她什麼都沒有看見——她在內心默念。
歲君常揚眉︰
「就像這樣抱嗎?」
明眸鎖住他的俊顏,絕不往下瞟。他看起來笑意惡惡,一點也不像是私會的情人。
擺明了有心來欺壓她。
「你先放開我。」她低聲說道︰「要是教人瞧見了,那就不好了。」
歲君常聳肩,臂力微松,但仍然圈住她的腰身。
「妳上夜市玩?」
「我去走走,本來要將這東西拿給你的。」她掏出錦囊,從里頭倒出一顆小藥丸。
撲鼻的藥味有些濃,但很明顯看出這顆藥丸不如他在地道時服用那顆千金藥丸。「這哪兒來的?」不可能是她的,她若有,早就逼他服了。
「這是小七的。」她微笑︰「我向他討來,給你用的,不過……我想,你應該不需要了。」
歲君常注視她半晌,而後嘴角抹過意味深遠的笑意。
「小老頭,妳生得丑我能接受,妳生得矮我也能當不知道,不過妳知不知道男人很討厭太聰明的女子?」
「……我不算矮。」
他輕笑,模了模她滑軟如絲的長發。
「哼,我看這世上大概也只有我能忍妳了。妳的頭發真長。」
她知道他思考時老愛閑聊,遂隨口答︰
「我離家前,曾允過我兄長,不隨意動發的。」
「妳兄長……是不是太疼妳了點?」語氣帶有莫名的異味。萬少七錦囊里的藥丸隨處可見,但她的不一樣,尤其兩人名字更象征家人的厚此薄彼。
「是很疼啊,因為我是我家唯一的女孩兒。」她笑,想到一事,連忙以手肘隔開兩人距離。「方才我在夜市幫你買了一件衣服,你試穿看看。」
歲君常低頭一看,瞧見她抱著的衣物。他隨便模了一把,露出嫌惡的表情。「真是件難看的衣服。」
「你還沒看呢,哪兒難看?」她趕緊攤開讓他看仔細。
「模起來很難看。」
「……模起來很難看?」她靈光乍現,微訝了一聲,低頭看自己一身很平民的衣裳,確認問道︰「我呢?」
「一樣難看。」他很理所當然地說。
「我穿得……咳咳,好看嗎?」
歲君常很無聊地看她一眼。「妳什麼時候好看過了?」
她充耳不聞,再問︰「那麼你看過千金閨秀嗎?」
「看過幾個,個個美若天仙。」他忽然發現她似乎很認真在詢問,以為她十分計較,便答道︰「小老頭,我救人向來不遺余力,我怕妳配那老舉人,他死了妳悲傷過度,不如身強力壯的我,陪妳一塊老死算了,放心,我不嫌妳丑的。」
「……」她不小心喜歡的男人,缺點實在太多了,不但嘴壞掩真心,連審美觀也實在太差勁了。他認定衣服的好壞,就是一個人的美丑,這個男人……離她原先心目中喜歡的型差太遠了。
偏偏他還記得她在地道里說過的話啊……她嘴角含笑,道︰「是啊,你身強體壯,咱們誰也不會悲傷。」攤開衣物,瞅著他。「穿上吧。」
他很無聊地搖頭。
好吧,反正她性子像小老頭,哄個小孩也無所謂了,她溫笑︰
「改天,我幫你做件衣服好不?」
歲君常目不轉楮地注視她,然後慢吞吞地展開雙臂。
她暗笑一聲,無奈地幫他穿上衣物。
「小老頭,為什麼我覺得妳口吻像在哄個孩子?」
她面不改色笑道︰「哪有?」為他束好腰帶。
他哼了一聲,輕輕抱住她柔軟近乎無骨的嬌軀。
她滿面通紅,卻不拒絕。
「小老頭,與歲家長年合作的銀匠,如今投靠縣太爺,但他靈感全無,前一陣子在縣內尋找美人作畫,全沒他合意的,我想過兩天會輪到礦場的女工吧……雖然妳生得不好看,但說不得他眼光也古怪,他要不小心看中妳,妳就暫時離開礦場吧。」
「好。」
歲君常凝視她一陣,才緩緩笑道︰
「妳真的猜出來了是不?」才會連點反抗都沒有。她就這點不好,太過配合有時讓他無處可以耍無賴。
她但笑不語。
他將她摟抱得更緊,俊臉先是輕觸她熱烘烘的女敕臉。男人與女人的觸感不同,她的極為細致又滑膩,讓他不由得心動,捧著她如彌勒的笑臉,彼此對視一會兒,他才輕輕覆上她柔軟帶香的唇瓣。
她紅著臉,沒有任何抗拒。
夜風燻熱了她的頰面,遠處傳來蟲鳴蛙叫,四周無人……既然他能模黑找到她,那表示看守他的工頭早被甩開了。
「小老頭……」他低啞又帶點疑惑︰「是妳的唇太柔軟還是天下女人都一樣?」
她聞言,忍笑,雙臂悄悄環住他的腰身。
黑眸燦燦,帶著笑意再度吻上她的嘴。
扶疏枝葉掩去他倆的身影,在黑暗里若隱若現的。
她任著他恣意親吻著自己。
真的差好多……十九歲前,她一直以為將來會嫁給相敬如賓的年長相公,從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會不小心踫上像他這樣的人。光是想到以後,她充滿期待,不,是完全無法預料她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