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啊!這個混蛋男人!
把書鋪丟給懷安,她跑到封沄書肆前,听見有人在訂筆筒,她恨恨地問道︰
「殷戒呢?」
「我在這兒呢。」
她立刻轉身,瞧見殷戒神態自若,心里惱怒。「你你你——學我!」
「學什麼?」
「你學我做筆筒啊!」好不容易熱賣一陣子,結果生意被搶了!這里到底有沒有專利權可以申請啊!
「這有什麼大不了的。」他笑道︰「半月,就算我不學,過兩天南亞齋還是其它書肆都會這麼做,你這麼生氣做什麼?」
「你你你……」有沒有天理啊!她要有心髒病,肯定現在就發作了!
「何況象牙的成本你根本付不起,咱們兩家的客戶完全不一樣,我專為貴族訂做,你則是賣給一般百姓,說到底,各憑本事吧。」
「各憑本事?」—口血差點噴了出來。
「這兩天有人說施家夫人一直來找你,是出了什麼事嗎?」他關心問道。
「交個朋友而已。」
「交朋友?」殷戒沉思,然後道︰「施老爺性好漁色,要不府里也不會家妓一堆了。你要小心。」
「就只你當我是個寶,誰會注意我?」
「我當你是個寶,你卻天一亮就走,連個早飯也不用。」他眼瞳含怨。
雖然他還是易著容,但眸瞳本身極有魅力,一含怨,讓她心跳失控,低聲道︰
「我留下家里,你只會害了我……」
「我害你?我也不過是……」注意到街坊鄰居在偷听,他暗嘆︰「你身子已經不太好了……」
「我哪兒不好?我哪兒不好!」一听見他提到她身子,她就暴跳如雷。「可惡!我叫你不要做,你偏不听,可惡可惡!」
「半月!」瞪著她的背影,他又氣又惱。
「爺,是叫你不要做什麼?」小董小心翼翼地問。
殷戒難得動怒,狠狠瞪他一眼,罵道︰「干你什麼事?」
一拐進巷口,就看見元夕生站在書鋪面前,殷戒沒搭理,心里很清楚他來的原因為何。他走進書鋪,不理其他顧客的眼光,直接走到矮櫃前,看她正在結賬,他直接問︰「上午你去施府做什麼?」
她笑眯眯的,顯然很開心。「殷戒,我可以不用像蒲松齡了。」
「蒲松齡?」
「殷戒!殷戒!」她高興得快要升天了!直接抱住他,叫道︰「就算你偷我的點子,做了筆筒,我也不生氣了。」
「……這不是偷。」
「我知道我知道!」現今的觀念就是如此嘛。「殷戒,我快要有喜事了!」
「喜事?」
「魚老板,這是不是表示你可以原諒殷爺送你的四拳?」有客人很好奇地問。
「四拳?」她愣了愣,看向殷戒。他像早已知道,她喔了一聲,明白他很少為自己解釋什麼,這個男人真是……「不是四拳,是……不接受我抗議,喂我四次!」
當她有一天攬鏡自照時,才發現自己的臉真的圓了很多,她本來就是易胖體質啊!偏偏遇見一個隨時在喂她的男人。
他好像瞎了一樣,看不見她變胖了,竟然覺得她身子不佳,有時她還在寫稿,他就塞了美食到她嘴里。
她愈來愈圓,他功不可沒。到了最後,她發出抗議之聲,已經在警告他別把她當神豬喂了,他還當沒听見,一次接著一次再喂,到了第四次,她爆發了。
半月書鋪她本來就在管,只是很少親自跑動。她很清楚古時的醫療跟現代差距甚多,雖然她箭傷好了,但不像以前一樣走遍南京城只會感到累,現在的她還會很不舒服,所以書鋪請人代賣,她算幕後老板而已。
一直到這一次——
她嘆了口氣,看殷戒一眼。「你別再叫我吃了。」
「你到時間也會餓。」
她脹紅臉,眯眼。「你一定要戳破我的底,是不?」
「就算你再胖,我也抱得動你。」
「你……」
「小姐小姐!書來了書來了!」林懷安叫道。
剎那之間,魚半月圓臉充滿光彩,接過那本書,用力地翻了翻,然後高興得像八爪章魚緊緊抱住他。「我出書了!我出書了!」
出書?她不是不接受他的建議嗎?雖然被她抱住,仍是勉強拿過這本書,書側是南亞齋印的,上頭的確是她的名字。
他隨意翻了翻書的內文,跟平日他抄寫的稿本不太一樣。
「是小姐自娛時寫的稿本。」林懷安在旁解釋︰「那次在去恭圍的馬車上,小姐跟我們聊起她自娛的故事,是才子佳人哦,爺,里頭的吳大祥跟您一樣,是書肆老板,他愛上了死對頭的書肆女老板,而且守身如玉,一生一世只守著她,絕沒亂瞄過其他女人。那天施夫人听了很感動,於是前幾天帶著朋友過來看稿本,好幾位夫人都為吳大祥的深情哭了呢,她們很希望收藏這本書,所以跟南亞齋聯系,先采預購,再先以南京為鋪書據點,雖然也是限量發行,可小姐好高興喔。」
殷戒聞言,隨意翻了幾頁,看見書內吳大祥英勇地橫掃千軍,從賊窟救出女老板……不是書肆老板的故事嗎?為什麼會扯到千里外的賊窟?
「殷戒,預購的都是女人哦。」她眉開眼笑的,臉上帶絲柔情。「連施大夫人都有預購,雖然數量不多,可是有人為我的稿本哭了,我好高興。」也好難過。原來在這個時代的女人,也渴求著一生一世的真情。早知如此,她也為要違背自己的心意,去寫些附和這個朝代的婬亂故事了。
「那你願意回家了嗎?」
「唔……」對上他的瞪眼,她扮個鬼臉,笑道︰「好啊,但是你不能再逼我吃了,我要減肥!而且你要允我一件事。」
「允你一件事?」
「今天晚上看完這本書。」她笑容可掬的。
「……」
當晚——
在她期待的眼光下,他捧卷就讀。
僅此一次,從此以後不管她出了幾本書,他都不曾再看過。
尾聲
尾聲之一
「好冷好冷好冷!」外頭下著雪,風聲拍打著窗,像是小時候以為妖魔鬼怪來捉人,嚇得她睡不著。
現在她睡不著,是因為太冷太冷了。
把自己包得像是蠶蛹,還是覺得冷,無法相信竟然有人能在這種大雪紛飛的日子里出門。
「可惡!」她赤腳下床,快步奔到門口,卻沒有勇氣打開門。這個混蛋男人,去了一整晚還沒回來!
不知道是不是回應她內心的抗議,外頭老舊的樓梯發出「吱吱」的聲音,像有人上樓了。
她熱切盯著門板,沒一會兒,門被推開,走進一名二十八、九歲的男子。
「殷大爺,你總算回來了!」
在殷戒還沒來得及回神前,就見她像八爪章魚一樣跳纏到他懷里。
他連忙抱住,暗暗吃驚了會兒。「你怎麼這麼冷?」看向火盆,依舊有火,屋內的溫度對他而言恰恰好,甚至再涼一點也無所謂,她卻像是剛在冰天雪地里走一遭回來似的。
「好冷好冷,冷死我了。」連忙又跳下他的懷里,眯眼瞪著他。他低頭一看,回來的路子上,他並不是很專心在撐傘,衫上好幾處被雪水浸濕,難怪她又冷得離開他。
「你先上床吧,我隨後就來。」
「殷大爺,你確定你要上床嗎?」
殷戒月兌了外衫,看她一眼,笑道︰「下上床,難道要睜眼到天亮嗎?」
「你身上有股味兒,」
他沉默一陣,才解釋︰
「我剛接手自己的商行,來京師不就是要跟人談生意,你不也知道?」難怪她寧可受寒,也不親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