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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時行樂 第30頁

作者︰于晴

「爺!」鳳二郎跟陳恩同時叫道。永昌城內何時有了阮府,這匾額就何時有的,一百年的歷史,阮府的骨氣啊!

東方非盯著他,薄唇依舊抹著冷笑︰「臥秋兄,原來這塊匾額對你來說,已經是木頭了啊……你的堅持是軟化了,還是改放在心里了?」

阮臥秋沒有答話,廳內在場諸官暗自面面相覷,不知這瞎子到底是誰,竟敢頂撞紅遍朝野的東方非,其中新任知府大人上前,暗示低語︰「大人,您若不便動手,就由我派個名目——」

「這里也由得你放肆嗎?」東方非一逕地冷笑。

「爺兒!」阮府老奴奔進來喊道︰「外頭有公公說奉聖上口喻,請東方大人速回宮中!」

東方非先是一怔,隨即迅速看向阮臥秋,哼聲道︰

「你也會玩手段了嗎?」睨了一眼杜三衡,便拂袖走出廳外。

「大人!」她叫道。

東方非停步,頭也沒回地說︰

「今日本爵爺與阮臥秋之事,誰也不準插手,要讓我知道誰敢自作主張,私動阮府的任何一個人,就休怪本爵爺心狠手辣了!杜三衡,你可滿意了?」

「多謝大人!」她拱手作揖笑道。

凌亂的腳步聲紛紛離去,直到廳內遽靜,阮臥秋問︰

「都走了?」

「哎,走得一個也不剩呢。」心里可終于放下大石了。她好奇注視他︰「阮爺,你是使了什麼小計驚動朝中皇帝老爺?」

「不過是托個朝中朋友幫忙罷了。」他淡笑。

「說到底,阮爺你還是怕我跟我爹出了問題吧?若要我逃,只怕逃不出城門就被抓了,不如請在朝中有勢力的朋友幫忙。」哎哎,真不知該感激他,還是怪他不信她了。

他不予置評,讓陳恩扶他走到畫前。指月復輕輕踫著那永遠看不見的肖像。

「阮爺,當初你處心積慮想要拿徒兒換師父,現下你如願啦。」她笑道,目光落在他指月復,而後柔聲道︰「現在你踫到的是你自己的眼楮,我爹來時你已蒙上眼,所以,你的眼楮是我畫的。就算你看不見自己三十歲、四十歲、五十歲的模樣,可我看得見,每天我都會將你慢慢變得更俊俏的模樣刻在心版上,就算塞滿了也不會輕易放過任何一個,你的肖像也會留傳後世,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罷毅的嘴形稍微上揚,他不太認真地罵道︰「什麼俊俏?該是老態才對。」人只有愈活愈老而已,虧得她這麼形容。

她笑︰「阮爺,我心目中的你,可是英颯煥發,貌比潘安啊。」

「哼!」她油嘴滑舌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若是平日一定又要斥她愛打謊兒,偏偏方才听出她語氣中掩飾極深的真心真意。這女人真是……令他又惱又怒……又憐又愛……真是惱人!

他伸出手,她仿佛完全了解他心思似的,反扣他的五指,彼此緊緊交纏。他轉向廳內僕役,道︰

「去把鳳春找來。」再對鳳二郎與陳恩道︰「近日之內,阮府從永昌城內連根拔起,遷居它處。你們若有什麼事,就盡早去處理吧。」

「少爺!阮府有一百年的歷史啊!」

「也不過就是歷史而已。若不走,永遠不會有新的開始。以往東方非篤定我眼瞎成盲,不成氣候,所以不曾動過我,它日我若從商再起,形成民間勢力,難保他不會自毀諾言;再者,應康城商機勃勃,舉家遷移,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爺,你到哪兒,我便跟到哪兒!」陳恩連忙表露真心。

阮臥秋淡淡一笑。「隨便你吧。」轉頭向杜三衡道︰「杜畫師,我一直沒有機會跟你爹聊話,你扶我去見你爹吧。」

「好啊,你們年紀相近,一定有挺多談得來的話題。」她笑,瞧見他又皺起眉了。

年齡相近,將來卻要喚聲岳父大人,也難怪他會皺眉。想來真的挺好笑的啊。

牽著他往門口走去,她又笑︰

「阮爺,你說,咱們倆,算不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十指互纏,注意到她一說出口,他直覺要松手,她也不阻止,而後他惱怒地緊緊握住。

「杜畫師,你就不能一時半刻正經點嗎?」

「哎哎,要我正經,那就像是要阮爺一時半刻輕浮點一樣,阮爺,你要能對我輕浮,我就能對你正經啊。」

「你……」

那火氣甚大的罵聲與輕滑的笑聲漸遠,終至消失。

兩個月後——

馬車噠噠噠地,前往應康城,永昌阮府逐成廢墟,待售。

數年後,應康城躍升為萬晉年間第二大城。

留史記載

應康城內富商阮臥秋于萬晉十八年至二十年間崛起,以蠶絲業起家,後而逐漸擴大各地產業,于內地設廠;又于海路造船,與各地商家組船隊,前往歐洲國家進行買賣,帶回物資交易,在民間形成一股新勢力。

除此之外,在鄉里間造橋鋪路,每逢水旱,必開倉賑濟。民間富商傳奇一書中,曾提︰「阮臥秋雙眼全盲,卻于商場洞燭先機,為人正直,待人誠信,買賣童叟無欺,身邊奴僕忠心耿耿,偶有一名貌美白衣青年相伴身邊,發色其黑,唯發尾雜色如西洋人……」形容該人之事,足有二十六頁之長。

《應康記聞》中,提述萬晉十八年起,每五年,應康城中阮姓富商,造橋鋪路,聘請畫師于橋上作畫。阮家府邸長牆亦是滿滿畫作,凡于該府做客商人莫不稱奇,逐為流行,從此,應康城藝文之風漸開,別名畫城。萬晉四十五年前,共有數十名畫師進宮受封宮廷畫師。阮姓富商並分別于萬晉三十五年、萬晉五十五年適逢瘟疫橫行時,大力救濟。形容該人之事,足達十一頁。

其余,如《冤案審傳》里,所提幾樁著名冤情,皆有「阮臥秋」三字,多半是扮演著冤情翻案的幕後角色。傳聞,民間縣官多買其帳、看其臉色,有人曾說︰此人買賣交易極為誠信,從不欺人,但于冤案疏通上,賄賂官府衙門,動用私權,可謂毀譽參半。又聞,阮姓富商進行疏通時,身邊必陪一名貌美白衣男子,兩人之間曖昧不清,以致日後提有阮臥秋之書者,多半描述阮姓富商私德極差,喜男風。

又如雜書野史也曾提及,應康阮姓富商暗自結黨,相扶朝中被奸人所害的朝官,同時秘密成為某位高官的雄厚實力。因是野史,故無法查證。

曾有人為阮臥秋寫下個人傳,但無發行市面,僅留下一本放置于府間,供後代子孫流傳……

萬晉六年,都察巡撫阮姓臥秋,在朝史之中不過三行,今,同名同姓的民間富商阮臥秋,當代其記載共有二十多本,或多或少……

「同名同姓,際遇卻大不同,可憐那如今不知流落何方的都察巡撫阮臥秋啊。」曾有人跟同名同姓的民間富商阮臥秋討好提及。

當時,阮臥秋只但笑不語,身邊相扶的白衣男子則背過了身子,哈哈大笑。

尾聲

「冬故小姐要見我?啊啊,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是阮爺的妹子嘛。」放下畫筆,跟著丫鬟走出畫室。

自進永昌城阮府之後,只听其名不曾見其人,後遷居應康城,第一批先出發的就是阮冬故一行。她跟阮臥秋墊後,路上為了同坐馬車,還得念一些帳本的數字給他听;他看不見,只能憑記憶,所以她必須反反覆覆念著,到最後她終于無趣到打起瞌睡,等醒來後,發現自己正睡倒在他腿上,正在接手念帳本的陳恩以極恥笑的眼光睨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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