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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時行樂 第5頁

作者︰于晴

「二郎,怎麼?剛賭完午飯,又要賭嗎?」她笑問,很樂意隨時再賭。

「啐!是前頭廳里有人想見杜畫師,少爺叫我過來請人。」

「有人要見我?誰?」

「唔……」不知道是不是他不習慣說謊的緣故,眼神飄啊飄的,飄到她身後那塊畫布,咕噥道︰「少爺也在場的。」他的暗示很夠了。

她揚眉,笑道︰「阮爺也在?這倒難得了。有哪個人既認識杜某,也能教阮爺出秋樓一步的?」

「唔……杜畫師,你也別緊張,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也就是去前廳讓人看看,看完了,你愛干什麼便干什麼。」

她聞言,失笑︰「二郎,你當我是賣身藝妓嗎?」

「不不不,只是有人想驗明正身……」鳳二郎往後跳一步,連忙捂嘴。「我什麼都沒有說,我什麼都沒有說,你可別出賣我啊!」

丙然是驗明正身……她就說,她剛來永昌城,什麼人也不認識,哪來的故友登門拜訪。

「杜畫師,我二郎可是支持你的!」鳳二郎用力拍拍胸脯,力挺道。「其實,你別氣我家少爺。他本來也沒懷疑你的……」

「欸,阮爺會懷疑,我一點也不意外。」她笑嘆,神色自若地跟著他往前廳走去。「我明白他眼瞎,不易信賴人,再加上我是個女人,女人成畫師,依阮爺的性子自然不能認同。」心里暗暗扮了個鬼臉,即使心虛,也不能流露在臉上。

「不不不,杜畫師,你別誤會我家少爺。他曾是官呢,判過多少案件,怎會瞧輕女子?只是,今天有客來訪……」鳳二郎豁出去了,反正他天生嘴大,多說兩句死不了人的。「我就說個明白吧。這府邸在永昌城內,已有百年歷史,早年曾有風水師說這足塊福地,三代之內為商為官是少不了的,果然,少爺的爹主商,到了少爺這一代可就厲害了,都察巡撫呢!」鳳二郎想來就驕傲。

「現在不是啦。」她隨口道。

他看她一眼,張口想要辯駁幾句,卻發現無話可說,只能很沮喪地答︰

「是啊,打我十歲那年看見少爺滿眼是血的回官邸之後,就再也不是官了。」

隨即一振,又道︰「反正啊,今兒個是老爺在世時的老朋友,最近他遷居來永昌城,說是要來拜訪故友之子,可一進門,三兩句話就繞在杜畫師你身上打轉呢。」

「我?」那可不妙了。

「是啊。我猜,是想請你過府去作畫吧。」他有點緊張,低語︰「我知道少爺脾氣很壞,跟你完全不對盤,可你下能在這節骨眼跑,我跟你的賭注,還沒個結果呢!」

杜三衡哼笑一聲,不作表態。

在前往大廳的路上,到處可見府內半廢的屋宇或無人管理的花景,即使是長年待慣這樣的環境,鳳二郎也不得不暗嘆自家府邸的衰敗,他偷覷杜三衡一眼,很怕她嫌阮府太破舊是因貧窮所致,趕緊道︰

「杜畫師,你別誤會。這全是鳳春下的決定啦!」

她揚眉看向他。

「她是為少爺好,怕新僕陌生,少爺眼瞎,不易適應,所以到現在奴僕只剩下十五人,原想等名醫治好少爺的雙眼,再重振家園,哪知──」說著說著,又用力嘆了口氣。他也不過十八少年郎,要煩惱的事真多哪。

「鳳娘對阮爺,真是好。」她隨口笑道︰「簡直事必躬親呢。」

他的神色古怪,低語︰「是啊,他倆親密得很,遲早少爺會收她為妾的吧,即使不是現在,最晚也是在這兩年內,阮家子孫是一定要延續下去的,而鳳春的年紀也不小了。」

「那真是恭喜鳳娘了。」她笑。

鳳二郎聞言,忽然惡狠狠瞪向她,生氣道︰「有什麼好恭喜的?」

杜三衡看他年輕的臉龐充滿復雜的情感,暗罵自己的馬屁拍錯邊了,只得亡羊補牢,改口笑道︰

「那就當杜某說錯話好了。」

鳳二郎再瞪她一眼,不避嫌地拉著她的手臂,道︰

「杜畫師,拜托你走快點,你走得慢,回頭少爺又惱了。」

「哎啊,慢點慢點,我走路向來就是這樣嘛……」把氣出在她身上,她可是會記仇的。

「你根本是故意要氣少爺的吧,我早注意到了每回上午你畫完後,少爺老是臭著一張臉,像是誰家死了人一樣,連我惹火少爺的功力都沒你高……」

「誰要氣我?」低沉帶著薄怒的聲音響起,讓鳳二郎嚇得跳起來,連帶地撞上被他拉著的杜三衡。

杜三衡吃痛地叫了聲,抬頭一看,原來不知何時已經來到正氣廳的廳門外頭。

「外頭是怎麼了?杜畫師在叫什麼?」阮臥秋起身罵道,鳳春立刻上前攙扶。

「沒事沒事,少爺,杜畫師……她一時沒走好,撞上門啦!」鳳二郎對她雙手合十,然後毫不猶豫把她推進廳間中門。他書讀得不多,但至少知道什麼叫「死道友,不死貧道」。

「撞到門?杜畫師眼能視物,也會撞到門?」

杜三衡當作沒有听見他的諷語,慢吞吞地走進正氣廳,一看見廳內高懸著「浩然正氣」四個大字的匾額,渾身就不由得虛軟無力。

自到阮府作畫後,每經此廳,就忍不住繞道而行。算她沒用吧,每回見著這種理所當然的「正氣」,就頭暈腦脹,巴不得逃之夭夭。

她瞧阮臥秋豎耳聆听,像是隨時要揪她小辮子似的,不禁輕笑︰

「阮爺,難得在作畫外的時間遇見您。您看起來──」很隨便瞄他一身的儒袍,燦笑道︰「真是一臉容光煥發,英氣逼人,杜某差點以為您吃了什麼仙丹妙藥呢。」听見他冷哼,她心里扮了個鬼臉,當作不知道他的嫌惡。

沒看見沒听見,這可是她一向明哲保身之道。

「她……就是杜三衡?」老邁聲音忽然響起,充滿不可思議。

杜三衡循聲看去,暗自訝異廳內還有一名年約五十開外的老頭兒。

「田世伯,她正是杜三衡。」阮臥秋冷聲道。

「不可能!杜三衡是個男人,而且還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就算她女扮男裝,年歲也不足啊!」

她聞言,眼珠子從那老頭兒轉向阮臥秋,見他臉色沉著,側耳細听,分明在觀察她的反應。

她心里略感好笑,神色卻沒動靜,只向那老頭兒拱手作揖,照常展露笑顏︰

「老爺子見過杜三衡麼?」她對這老人一點印象也沒有。

「不,老夫沒見過杜畫師,不過听人道他相貌斯文,年過三十,高瘦之身。」那富泰貴氣的老頭遲疑地看向她。「姑娘,你當真是杜三衡?還是同名同姓?」

「杜某真是杜三衡啊,三衡是我爹為我親取,我可不敢亂改。老爺子,您見多識廣,理應知道謠言能傳得有多離譜。」她很無辜地攤手笑道。

老爺子捋須打量她一會兒,不答反道︰「臥秋賢佷,你真是厲害,傳聞宮中尋民間三王多時,二王已入宮成為宮廷畫師,如今只剩杜三衡……」

「宮中要你?」阮臥秋訝道,眯起沒有焦距的眸轉向她。「為何你不入宮?」

「為何杜某要入宮呢?」她笑道。

「宮中既有聖旨,你怎能不從?」他語氣有點惱怒了。

她失笑︰「阮爺,您又不是不知道伴君如伴虎,若是哪天一不小心惹到皇帝老爺,杜某的頭可不能掉了再接回去啊。」

「杜畫師有長才,卻不懂得貢獻朝廷。若人人都像你一般,遲早出事!」他咬牙道,心中對她愈來愈惱。

「阮爺,您看得太嚴重啦,杜某只是小小一名畫師,進了宮也不過是個宮廷畫師,能有什麼貢獻?不就畫畫圖而已,莫說朝史上不會留名,你想想宮中畫師全是男子,要一塊作畫,鬧出什麼亂子,我多可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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