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拾兒一下午動彈不得,早間得發慌,連忙道︰「你說你說!我一點也不介意替你解憂。」
「我要不要救你?」
聶拾兒一愣,隨即雙眸染上光彩,喜道︰
「你這小子要救我?怎麼救?你會功夫嗎?」
「打架成,功夫就不行了。」
「那也沒關系!咱們合計合計!你真是好兄弟,對,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好兄弟了!不,是生死之交!」
「那你嘴里的挺之小弟怎麼辦?」
「他閃一邊去吧!」
「這樣啊……」
「好兄弟,你還沒說你叫什麼呢?」聶拾兒眨巴眨巴地看著他,就像在看天上的神祇一樣,諂媚到極點了。
蜜色的臉龐抹上笑意。「我復姓西門,單一個庭字。」
「原來是西門兄弟!不如今日咱們就義結金蘭吧,從此禍福相倚!西門賢弟!」他太感動了,沒想到隨隨便便也有人心甘情願來救他,這算他運氣好還是他的長相太好,任何人都不由自主地幫助他?
嗚,感動啊!以後再也不必理挺之那小子無聊的信件了,他要逃出宮宅了!
「啊,對了,我忘了告訴你,我原在楊柳信局做事,這一個月才改到老順發信局。」西門庭笑道。
聶拾兒原本痛哭流涕的臉,剎那間停頓,然後慢慢地將視線對上他的。
「兄弟、你說你叫西門庭的。」
「是啊,我說了我叫西門庭,可我還沒告訴你,我的字叫挺之。」西門庭頗感有趣地咧嘴笑道。
接下來短暫的時刻里,聶拾兒的雙眼竟然被一陣強大詭異的光芒逼得張不開眼。
事後,他歸咎於他所受的刺激太大,一時喪失視力。
挺之、挺之,西門挺之,從他還沒闖天下開始,就一直跟他通信的男子。
原來,西門挺之長這樣啊,跟他想像中那小老頭的模樣簡直天差地遠……奇怪,被詭異的強光照過後,他的心跳好像有點急速……不知道是不是後遺癥……
※※※
「輕點輕點,挺之,我穴道剛自動解了,四肢還很麻。你這麼粗魯拖著我,會弄傷我的,慢點慢點……」
「我怕慢點,你夫人會發現你的。」
「誰要娶妻了?快點快點,弄傷我也無所謂!」
拜宮家小姐不準任何人近房之賜,四周無人,很快地把聶拾兒推進茅廁,隨即西門庭也擠了進去。
茅廁本就小,擠了兩個人,幾乎沒有什麼空間。
聶拾兒虛弱無力地倒向他的肩,西門庭立刻推回他軟趴趴的頭顱。
「聶兄,你打算如何逃跑?總不能躲在茅廁一輩子吧。」他問。
「我還在想啊……好在,無論如何你都會幫我。挺之,憑咱們的交情,你不會毫不留情地丟下我吧?」一句話堵死西門庭的後路。
蜜色的臉龐抹上趣味,道︰
「只要別叫我充當新郎,我不會丟下你的。」
聶拾兒聞言,當場差點痛哭失聲,就差沒有抱住這個好兄弟了!
「挺之,你果然是我的生死之交!從咱們通信開始,我就知道沒白交你這個朋友,連我兄長都沒有你來得義氣!好,現下我有個法子,你快把衣服給月兌了吧!」
「……月兌衣服?」西門庭揚眉。
「你不覺得咱倆穿的衣服很相似?魚目混珠的事我常做,先讓我扮成你混出去,然後你再光明正大走出去,絕不會連累你!」聶拾兒信誓旦旦地說。
「你是說……易容?」西門庭很有興趣地問道。常在信件上看見他提「易容」,只知這玩意很神奇,卻從來沒有目睹過。憑他兩手空空怎能變成他?
聶拾兒嘿笑了兩聲,道︰
「易容之術,博大精深,我的百寶箱雖然被那婆娘收起,但也不打緊。你頭一遭來宮府,見過你的最多也只有……」
「只有一個小婢女。」
聶拾兒雙眼一亮。「那太好了!我不必扮你扮得唯妙唯肖,只要有五分神似即可……」細細觀察西門庭的長相,訝異他的肌膚甚佳,直覺伸手模他的臉,頓覺一陣女敕滑……見西門庭微微撇開臉,他很知趣地收回手,嘴里說道︰「眉毛比我細,眼楮比我大,嘴巴比我小,鼻子比我塌了點,沒有我好看……這都不是問題,你的皮膚是曬黑的吧,怎能曬得這麼均勻?」
「我天生的。」
「好巧,我天生膚白而美,連我都覺得老天爺特別疼我,賜給我一臉好皮相,來,你笑笑給我看。」
西門庭聞言,也不問為什麼要笑,直接微微笑著。
聶拾兒研究地注視他,嘴里喃道︰「你笑的時候很普通,眼旁人沒什麼兩樣嘛,剛才果然是日頭太毒,不小心把我的眼楮給戳傷了……你多說幾句話我听听。」
「要我說什麼呢?」
「隨便嘍。」聶拾兒說道,同時注意到這小子的聲音有些低啞,像在憋笑。要學也不是在一時半刻就能學好,不過扮挺之的好處就在不必太像即可。
「我記得你在信里提過,你也二十三了,也該是時候成親。怎麼不將就一下呢?」
「哇,挺之小弟,你是派來的說客嗎?什麼叫將就?娶老婆是一輩子的事,來!版訴我,你這里叫什麼?誠實點,別撒謊!」
西門庭默默地垂下視線,注視著聶拾兒拍打他胸口的手掌。
「你不用打得這麼用力,我知道這里叫心。」
「對,挺之,這里就叫心。沒有經過我的心同意,我絕不會娶她當老婆,何況我還不想英年早逝,死因不明。對了,你呢?有沒有意中人?」意思意思問一下。
「沒有。」
「你放心,我又不會搶你的老婆!我這人啊,最講義氣,絕對不會從生死之交的老婆床上跳起來……你雖稱不上十分俊俏,不過你這種型,在現下這種世道還算小小熱門點。說吧說吧!」
他興致勃勃,讓西門庭很想提醒他,現在他是在逃亡,可不是在客棧閑話家常。
「我一切听我家大哥的話。除非他替我安排,否則我不打算談論婚嫁。」西門庭坦白道。
「哇,這麼傳統?」
西門庭微微抿笑,並沒有答話。
「還是,你太不放在心上了?」聶拾兒自顧自地說,沒有瞧見西門庭在听見這句話後,多看了他兩眼。「這可不好,年紀輕輕就這麼爽朗,心頭沒有陰影的人,活在世上也挺無聊的。不過你可放心,以後我讓你天天有陰影……糟,有人來了!」
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聶拾兒立刻拉下他,雙雙躲在茅廁的門後。兩人肩頭相抵,聶拾兒不經意地覷了他的側面一眼,隨即又調回——
近看之下,這小子的臉真的細膩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啊……
西門庭像注意到他的視線,跟著轉過臉來,兩人鼻尖輕觸,西門庭依舊抿笑,微往後退。
好涼好細的鼻頭啊……聶拾兒暗訝。
「姑爺!泵爺,你在哪兒?」茅廁外有人嚷道︰「要讓小姐知道姑爺逃跑了,咱們一定完蛋!」
「……茅廁里有人呢,該不會姑爺躲在里頭吧?」
「不不,是方才送信來的大哥內急,他借茅廁一用。」說話的是先前引路的小婢女。
聶拾兒用力拉了下西門庭的衣袖,後者輕咳了一聲,大聲說道︰
「不好意思,是我,我肚子痛,所以……」話還沒有說完,忽然響屁一起。西門庭的話停住,視線緩緩對上聶拾兒。
聶拾兒對他豎起大拇指,做出口形︰這樣才像嘛!我很聰明,是不?
「……」
「好臭,咱們快去其它地方找吧!」外頭的宮家僕人掩鼻分頭尋去。
「怎樣?我這叫急中生智,不然人家一開茅廁門,我可完也。」聶拾兒得意揚揚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