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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王且留人 第8頁

作者︰于晴

「她不是。」祝十說道︰「沒有人是了。」

「我知道,但西門家不知道啊。」祝八真不知這死腦筋的祝十到底是哪個爹生的,一點也沒有她的聰明。「為了保住西門恩的命,祝十五可以嫁給他,一輩子鎖在他身邊……呵呵呵,好妙好妙,到時,讓我們看看,祝十五流了的血,會轉到誰的身上去?那時她最靠近的人是西門恩、最親近的人也是西門恩,西門恩會死在她的手下,我們就能回去了。」

祝六與祝十齊望著她,前者問道︰「你……要怎麼說服祝十五?」

「這需要說服嗎?她不是也想要當巫女?她跟十妹一樣,奢想著成為巫女,咱們就拿這個來誆她,只要她暫嫁給西門恩,只要她害死西門恩,咱們就可以回族里告訴大家,是祝十五用巫術咒殺他的,那時,她就是祝氏一族的巫女啊。」

「祝氏一族的巫女會是我。」祝十認真說道。

「不就告訴你,那是騙她的嗎?等我們一確定她流了血,不會害死咱們就跟害死其它姊妹一樣,我們立刻找機會離開西門家,先在城里找地方住下,一等西門恩的死訊,就回族里。」

祝十听了,滿意地點點頭。

「我要睡了。」祝六說道。走到床前,又看動也不動的祝十五一眼,便翻身睡在外側防她半夜滾下去。

「我太激動,怕睡不著呢。」祝八眉開眼笑,圓胖的身軀跳上另一張床。啊,自從被趕出族後,就再也沒有睡過這麼軟的床了,她眼一閉,立刻就夢見了周公。

冷冷的夜,黑黑的屋子里,祝十詭異的歌聲,清清冷冷、低低地飄著——

頭一個是巫女,中間的是普通人,最後一個是惡靈,血就是詛咒,帶來不幸跟痛苦,記得,不流血,保平安。

月光照在床上,祝六睡的那張床內側對著窗外的月圓。

窗,是開著的,祝十五眯眯眼張得大大的,一直一直望著白白的月亮,不肯合上。

第二章

心難定,才會听見門外的腳步聲吧?

他嘆了口氣,合上一個早上沒看幾頁的書本,說道︰「阿碧,我吃不下,你拿回廚房吧。」

語畢,他微微又恍神一會兒,回過神時,想起方才似乎沒有听見腳步聲離去。

他從床上稍稍坐起,瞧向門後的淡影。

那人影正端著食盤站在外頭,果然沒有離開。

「阿碧?」叫了兩聲,見那人影扎著長長的辮子,辮子有些亂亂翹,他的心跳忽地加快,不由得月兌口︰「祝姑娘?」

外頭應了一聲,說道︰「我是祝十五。」

是她的事實讓他的頭有些暈,卻不意外。他張口要說話,不知該說什麼,想起昨晚與笑大哥的談話,他垂下眸,柔聲說道︰「這是男人的房間,你來做什麼?快回去,若是想要什麼,直接吩咐丫頭們便是。」

外頭沒有再吭聲,人影卻還在。她怎麼不說話?怎麼不離去?

「祝姑娘,我這病見不得風,說話會勞累,無法陪你。」他輕聲說道︰「府里,還有很多可以陪你的人,若是教我傳染了病,那可就不好了。」

「我是來送飯的。」

送飯?她這性子真拗。他暗嘆口氣,怕她站在外頭太久,只得說道︰「那你進來吧,把飯菜放下了,就趕緊出去——」話還沒說完,門就被推開,他瞧見她穿著另一件冬天的衣服,很干淨卻顯破舊,心里正訝天氣明明偏熱了,她怎麼還穿成這樣?

才想這麼一會兒,就見她跨步進來,把門關上。

他嚇了一跳,道︰「你將門關上做什麼?」

「你不是見不得風嗎?」她抓抓亂翹的頭發,望著他死氣過甚的臉色。「你瞧起來,比昨天的氣色還不好呢。」

將飯菜擱在他床旁的茶幾上,搬凳子過去時,發現他撇開臉,不願正視她。

「飯送來了,你可以走了,祝姑娘,謝謝你。」

好冷淡的語氣啊,祝八不是說,他喜歡她嗎?是祝八的誤會嗎?那就表示,祝八的計畫根本連開始也不會有……她皺起眉,心里有一些難以言喻的不舒服。是在生氣嗎?她可不能生氣,一氣就變鬼了。

「你……你的傷口,還疼不疼?有沒有換過藥?」

她聞言,露齒而笑地說︰「有,你瞧,我來時換過藥,自己包扎的呢。」

西門恩見她自動地將袖口卷了好幾層,露出白白的布來,原要她快快放下袖子,後來見到她包扎的功夫簡直可以跟笑大哥相比,等到他自已發現時已忍不住握住她的藕臂,嘆道︰「你怎麼不叫你姊妹幫你弄呢?」這種包扎法,唉。

「我姊妹……啊,你是說祝八她們嗎?祝八她……她也受傷了,而且我都是自己來的。」

「這麼巧?」

不是巧合!差點月兌口,但她及時忍住,看著他垂眸專注地將她的傷口重新包扎好。

他算是第一個對她這麼好的人吧?不不,也不算,昨天西門笑見她也扎著白布,好心地詢問她,還吩咐人拿上好的藥來用……應該說,西門家的人都很好,如果讓他們知道她的身分不是巫女,而是會害死人的惡靈,那時就會害怕了吧?

她的視線落在他又長又濃又黑的睫毛,連他束起的長發也是極黑,明明是多病的人,怎麼會有一頭比她還黑、還要美麗的頭發呢?

西門恩細心地將她長袖拉好,抬頭說道︰「好了,你別再自已包扎了,叫誰都好……」心跳了下。「你……」

她正靠近自己,把玩著他的發尾。

「祝姑娘,你也該出去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畢竟不好——」他不動聲色地將頭發從她手中抽回。

她的眼眯起一直線。「我不能生氣的。」

「什麼?」

「我一生氣就會變成鬼的,所以我不能生氣。」

「變成鬼……你……你要做什麼?」

「你的手臂又冷又細喔。」

他暗暗要抽回,但力氣沒有她大,削瘦的臉微紅,惱道︰「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你不懂嗎?」

「我不懂。」她很干脆地說。小心地用食指撫過他只剩骨頭的手臂,似乎很喜歡他的溫度。

「祝姑娘!」蒼白的臉龐簡直是血氣上沖了。不曾有人這樣模過他的病鼻,他瞪大可怕的黑眼,顫聲道︰「等等,你想做什麼?」

手臂被舉到她的唇邊,她小小地咬上一口。

他不覺得痛,只覺暈厥了。「你……」

靠近腕間的地方,有淺淺的小齒印,他知一會兒印痕便會消去,但她的唇踫觸到他的感覺卻一直烙著。

她到底想做什麼?她……不是一個害躁可愛的小泵娘嗎?

「我生氣時,都這樣的。你真瘦,我真怕咬傷你。」

「什麼?」他難以細听,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無縛雞之力的手被迫與她五指交迭。

她的神色有些緊張,稍稍抓疼了他的手指,引起他的注意來。

「以前,我曾看過一本書,是說白蛇跟許仙的故事。」

白蛇傳?話題為何突轉?

她又開始模起他瘦得可怕的手掌,他忽然發現在微顫的不是自己,而是她蜜色的手指。心中微一楞,對上她很認真的目光。

「當丈夫的因為妻子是蛇,所以活活嚇死了、害怕了、退卻了。如果是你呢?」

「我?」

「如果你的老婆,看起來像人,事實上是個鬼呢?」

表?雖不知她為何突然問起這事,但她神態認真專注,他也不能含糊以對。他望著她的眼楮,沉吟了一會兒,才說︰「我這一輩子是獨身一人了,所以我說的,都是'如果'。如果,我真有這麼個妻子,相處多年,說沒有感情是騙人的,沒有真實遇見,我自然不能告訴你細部的心態,但我絕不會遺棄她、害怕她,感情這種事也不是說一見有異,就能收得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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