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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意遲遲 第8頁

作者︰于晴

「你……喜歡安靜嗎?」他慢慢地跟在她身後問道。

司徒壽又停下腳步,回頭看他與自己的一段距離。她喜歡安靜嗎?她垂下眸,又抬起眼,流露幾許迷惑。

「壽兒……壽姑娘?」

「不知道。」她坦白說道。

慕容遲又是一陣微訝,但沒有追問下去,反而仍露一臉溫煦的笑意。

「我卻是很喜歡安靜。」見她眼露淡淡好奇,他又柔聲說道︰「在下從醫,時常研究醫理,若是有旁人在,便無法專心思考,偏偏在下有兩名兄弟,成天熱鬧得緊。」

她應了一聲,努力想起義爹在世時,她一直是一個人;義爹死了後,她還是一個人……她的世界里一直靜靜的,很理所當然的,所以她不曾想過自己是否喜歡安靜。

見她直率不隱的神情,就知其中必有異。先前瞧見鳳鳴祥,只覺昔日一面之緣的小泵娘已成心機深沉的女子,彼此雖無敵意,但她說起話來語多保留,他便主動請求與壽兒相見一面;那時鳳鳴祥的神色極為驚訝,在旁的余滄元卻是冷冷一笑,派人帶他至此,並交給他一顆小彈丸,交代若有事發生可隨地一投,就會有人出面。

他輕「呀」一聲,忽然有所警覺。當年鳳鳴祥只是一個驚懼的小孩,如今變成城府極深的姑娘,司徒壽怎會不變?

「壽姑娘,既然你都是一人,平常都在做什麼?」他像隨口問道。

卻見她皺起眉頭,像在回憶。

「壽姑娘?」他的聲音輕輕柔柔的,不含任何威脅性。

司徒壽腦中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地輕敲自己的腦袋瓜子,咕噥道︰

「又模糊了。」

慕容遲見她這稚氣十足的動作,心跳漏了一拍,頓感緊張起來。

「壽兒,你記憶不佳,極有可能是受了風寒,我學過醫術,讓我幫你把脈診治,好不好?」

他的口氣像在哄孩童,她卻無法听出,也沒注意到他將她的閨名喊得熟悉,只奇怪答道︰「生病會病很久嗎?我從很久很久以前就一直記不住呢……」

瞧不見他美麗臉孔上的大驚,只看見他慢慢、慢慢地接近自己。用這麼慢的速度是在怕她吧?那可不好,她很努力地想當好主人。是不是她做錯了什麼?他是鳴祥的朋友,若讓鳴祥知情了,會很失望吧?

思及此,只好乖乖伸出手臂。

他見狀,露出令人心動的微笑來。

「壽兒乖。」伸出手輕輕把住她的脈門。

她的身子很腱康,也沒有練功到走火入魔讓她的氣息混亂,內力有些輕淺,可見師兄當年教她的主外功。

這樣的身子照理說是沒有什麼毛病,但正因為沒有毛病,他心里才會隱約不安。她久居安靜之地……說是安靜,不如說是無人聞問的地方,若是她喜歡獨處,那也就罷了,但她連自己喜不喜歡都不知道,就被迫住在那樣寧靜的天地里,她自己卻不覺得是被迫,仿佛人家給她什麼,她也不會多問地便接受了下來……

脈門之間並無憂郁的情況,反而傾向清澄之態,與他心中的懷疑完全背道而馳,說這樣的情況不詭異是騙人的,而他主身體上的疾病,對于心頭上的病卻只懂粗淺,只能長期觀察而下判斷。

可是,就算是他一時半刻查不出病因,但依他對師兄的了解,師兄就算是要死,也不會輕易放過司徒壽這孩子。

彎彎的眉頭拱起,慕容遲暗暗嘆息地抬起俊顏,正要隨口安撫她幾句,忽見她的小臉近在眼前,圓圓的眼眸不眨地注視他。

他嚇了一跳,忘了自己與她極為貼近,紅暈飛上他美麗的雙頰,他立刻松開她的脈門,慢慢地退後幾步。

司徒壽仿佛沒有見到他臉紅,只看見他懼怕地退後幾步,心里不知為何,突然冒出淡淡的失望來。

「我義爹也常說我乖。」她突然說道。

他一楞,點頭。「他的確是個會以言語來哄騙人的男人。」

她眨了眨眼,好奇道︰

「你也認識我義爹?」

「我與他,是師兄弟。」

「師兄弟?」司徒壽驚訝道︰「可是,你的武功被廢了,義爹怎會有你這樣弱的師兄弟呢?」

從第一眼看他的身形就知他的武功曾被廢過,現在只能算是廢人一個,任誰也有能力一掌打死他;義爹是個武功深不可測的人,也對弱者向來不以為意,怎會有這個人當義爹的師兄弟呢……

「其實,義爹也算弱者。」她喃道。

「你義爹武功高強,怎會是弱者呢?」他試探問道。

「因為他死了啊。強者生存,弱者死了活該,這是義爹說的。他的武功雖好到不能再好,可我也能殺了他,所以在我眼里,他比我還弱。」她說道。想要憶起腦中當年殺了義爹的情景,卻只能出現片段,讓她懊惱地又輕敲了下頭。「討厭,又模糊了。」

她自顧自地繼續走,慕容遲卻停步不前了。她又回頭,心里有些焦急,怕若讓鳳鳴祥瞧了,會以為她欺負這個人。

她不明白為何人人都要怕她,鳴祥怕她身上的血,所以她一直推測旁人怕她也是因為身上的血;可現在她沒血了,這人為何還要怕她?

「我不可怕的。」她沖動地向他跨一步。

他微楞,直覺答道︰「我並不覺得你可怕。」

「不怕,慢!」慕容遲原是被她軟軟聲音里的惱意給吸引,後而听她抱怨,他露出歉意的笑容,道︰

「我並非怕你,而是我一向走路極慢。」在她目不轉楮的注視下,他慢吞吞地走向她。

好像……好像烏龜。明明他四肢健全、長手長腳的,走起路來卻像是她看過的烏龜;要是有人拿刀砍他,不用追著他跑,也能一刀砍中他。

「瞧,我這不是靠近你了嗎?」他的笑顏極為溫和,她卻看不出來,只知他與自己只有一步之遙。

他身上的氣味再度飄來,她月兌口︰

「好像鳴祥。」

「卻不是鳴祥。」他柔聲說道。

她一呆,總覺此話內有含意,但她腦中有些混亂,不知如何去探索,最後只得抓住自己認定的事實,點點頭答道︰

「因為待我好的只有鳴祥。」又往前走了幾步,回頭看他的腳步未移,奇怪他已經走路夠慢了,停在那里不走,難道要等天黑才想走出這里嗎?

「壽兒,你很喜歡鳳姑娘?」

「嗯。義爹帶我回莊,鳴祥是第一個待我好的人;後來我受了傷,她喂我吃藥、哄我抱我,那時她身上好暖和、好……」模糊的記憶里有一個身影好高好高,高到她必須仰起頭努力看著那身影……

可是,那身影是鳴祥,鳴祥沒有那麼高……她想要在記憶里抓清那個身影,卻發現回憶又模糊了。她惱怒地咬住牙根,氣自己的記憶力愈來愈差勁,連與鳳鳴祥共同的過去也這樣忘了。

「天氣很好。」鳴祥的朋友突然說道。

她回過神,瞧見他抬起臉看向天空,她一時好奇也跟著仰頭看向天,天跟平常沒有什麼不同啊。

「春天到了。」他又說。

春天嗎?也對,最近是不怎麼冷了。但,她帶他走與天氣有什麼關系呢?

他又忽然低下頭,她一時轉不過腦子,呆呆地順著他的視線跑。

「有些花也開了,很美,是不是?」

「花就是花,一樣的。」她說道。這人真奇怪。

「我走路慢,是賞景,壽兒姑娘若不介意,也放慢速度陪我一塊慢慢賞花,好嗎?」他突然朝她綻出一朵迷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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