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苗姑娘!」急追而來的歐陽及時拉住她又要奔進的身子。「別再上前,小心卷到他們之間!」
余恩喘息,心髒的部位像要跳出某樣東西,在他們接連的過招對打後,她月兌口︰「他……懂得功夫?」而且似乎不弱啊。
曾听師父言道,師兄武藝雖非第一,但也算是江湖好手。她是門外漢,看不懂誰佔上風,可是聶問涯的拳腳俐落而狂猛,好幾次看見師兄連連退後走避。
「懂,怎會不懂?」歐陽緊張的觀局,打定一有不對勁,便要硬著頭皮沖上前。
「可是……可是當日他救我時,沒有任何反抗啊。」
「七爺曾允諾念佛一天,就不再動武。」歐陽詛咒一聲,瞧見那男子被七爺打中心口,噴出血來。
余恩睜圓了眼,掩住驚叫。
「該我上場的時候到了。」歐陽伸展雙臂,深吸口氣,撩開濕發,模模自己完好的臉龐,再注意觀望一下,見到聶七毫不留情再擊那人一掌,他低喃︰「阿彌陀佛,佛祖保佑留我命啊,您可以讓我躺在床土一年半載,但一定要留我命啊。」語畢,他沖過去叫道︰
「七爺,可以了!他快讓你給打死了!」說話的同時,出手擋聶七招勢,才一對掌便被掃出動丈之外,撞到樹干,嘔出一口血來。
余恩驚嚇至極,連忙跑去扶起歐陽。「你還好嗎?聶七他是怎麼了?」連自己人也打?
「好痛!完了,完了,四爺還沒到,難道這回真要死人了嗎?」歐陽勉強爬起來,體內氣血翻攪,血汁從嘴角直流如細泉。「苗姑娘別擔心我,七爺天生神力又加練了武,他的一拳足夠打死一個普通人,幸虧我不是普通人啊……咳咳,不過那擒你之人怕是有生命之危了……」完了,他的血流不止,不得不盤腿運氣。
余恩訝然,回頭見到大師兄的衣衫已是血跡斑斑,明顯居于下風。
殺人是要償命的啊!
赫然想起眾人之言,他就是因為一生氣便發起狂來,才會讓眾人都這樣怕他嗎?
「聶……聶問涯!」她大聲叫道︰「別打了!你快將他打死了!」她的話似乎起不了作用。他像打紅了眼,從未見過他這樣,像月兌控的猛獸。
他又一掌打向大師兄,那一掌去得又狠又重,連她這不懂武的人都听得見骨碎的聲音。顧不了其它,她快步跑向他。
「你住手啊!」她叫。
歐陽聞言張開眼,大驚。「小心,苗姑娘!」蹌跌的爬起來走一步,又倒下。
彷佛听見有人在叫他心愛的女子,掌風在余恩面前及時煞住,她趁機沖上前抱住他的腰。
他的目光凶狠的停在倒地吐血的男人身上,正要往前再打,卻覺腰閑沉重不已。
「不要再打了,住手啊,聶問涯!」
「滾開?」他叫道,將腰閑的人一撥,她立刻飛出去。
歐陽拚著一口氣,飛步上前沒接個正著,干脆當了墊底,余恩立刻摔在他身上。
「苗……苗姑娘,你……還好吧?」歐陽費力地擦去唇血。
余恩猛咳數聲,五髒六腑差點移位,也喘了許久,才凝聚焦距。
「爺是天生神力,沒將你的骨頭給打斷吧?」
「我……我還好。」她掙扎的爬起來,見大師兄又挨一拳,血濺滿天。
她一驚,在泥地蹌跌跑上去。
「苗姑娘……」雨中歐陽的聲音顯得十分微弱。
她從他的身後環抱住他,任他用力摔了幾次,她也緊緊不放手。
「是我!是我!苗余恩啊!別打了,別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苗余恩、苗余恩,熟悉的名字深烙腦海,他怔了怔,殺紅的黑眸逐漸下移,瞪著環抱住他的雙臂。
那雙臂更為熟悉,十指長而有油燙印子——「余恩?」
「你認出我了嗎?」她大喜道,不敢全然放手,慢慢繞到他面前。他喘息瞪著她許久,直覺問道︰
「是你阻止我?」
「嗯,是我阻止你啊。」見他神智恢復,眼淚差點掉下來,也顧不得大師兄狼狽的跑走。
「方才我……我……」隱約記著有人抱住他,他卻狼狠摔開。
「沒事,沒事,我很好,一點也沒受傷。」她急叫,怕他起內疚之心。
他蹙起眉。「我連你也不認識了?」
「可是後來你認出我啦!我不要你打死師兄啊!」
「為什麼不打?你不是恨他嗎?」
「我恨啊,當然恨啊,恨師父不是將我當親女養,恨師兄視我為毒蛇,我也恨冬芽為何這麼容易就信我死了,連找也不曾找過……可是,我雖恨,但我還有好事啊!我遇見了你,不是嗎?從你來我攤上喝粥的那一刻起,我就遇見了生平最好的事,不是嗎?」
「最好的事?」
她從懷里拿出佛珠,含淚羞澀一笑說道︰「我都听見了。」
他瞪著那串佛珠。「你……」
「我喝不醉的。那一夜我沒完全睡著。我自幼有師父、師兄與冬芽相伴,雖然談不上孤苦伶仃,但總覺得自己始終只能站在陰影之中,一輩子就這樣,沒有任何人會注意我、會關心我。我從來不知道有一天,我也會有像冬芽的遭遇,有人會心疼我、心憐我。大師兄說我像不起眼的野菜,是的,我就是野菜了,原本不起眼,但只要有人肯花時間,遲早我的價值會出現,而你就是那個人。我不是鮮艷的花朵,可是你還是注意到我了,不是嗎?」
聶問涯緩慢的吸收她話中之意。那一夜,她全听見了?所以今日總覺她的舉動有些奇異。「我並不想勉強你,若是只當朋友……」
「朋友就像元巧,可以惹我笑,為我出主意,有福時共享,有難時他帶著我一塊逃之夭夭。」雨打得她的眼楮快睜不開,她費力低叫,「方才我什麼也沒想,只想為你擋下那一掌,雖然沒有擋成,但在那一刻,已想跟你生死與共……」話沒說完,他的雙臂就狠狠抱住她的腰。
她差點岔了氣,臉深深埋進他的濕衣之中。這就是愛嗎?為他生、為他死,如果這樣的心情能化為飲食,那該多好?讓人人體會這樣的心,世上怎麼還會再有爭斗?
「你不怕嗎?」他沙啞道。
她掙扎的仰起臉。「怕什麼?怕你天生神力,失控時一掌打死我嗎。」見他的黑眼微眯,彷佛被說中,她輕嘆一笑︰「我不會害怕。你不怕我陰沉而難以接近,我就不怕你失控,要打死我的不是你,你剛剛不是收住你的拳了嗎?」
他注視著她的臉良久,而後俯頭貼上她冰涼的臉頰,啞聲說道︰
「你……真不怕?也許將來我在暴怒之中,會傷了你。你不知當初我失去理智,連自己兄弟也傷,小元巧不過跟夕生一塊出門,巧遇我傷人,來阻止我時,我甚至不識得他們。」
她閉上眼,低語︰「你已非十年前的聶七,如同我不再是過去的苗余恩。如果將來你要傷人,我會先擋在你面前,就如同你耐心待我,慢慢引導我走出過去夢魘。」她的臉微紅,輕嘆一聲︰「我有你,你也有我啊。我從來不知道自己也可以擁有一個人。」
他垂下眼,左手沒有佛珠。當他心口燃起怒火時,總會不停的撥動佛珠,提醒他過往之事不可再犯。
「也許,你就是我的佛珠。」他的聲量極低,讓她听不真切。她要再細听,聶七在她頰上印上一吻,那吻來得又快又短,但也能感覺其溫熱,她心中怦然一跳,卻又發現他的細吻落在她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