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痴武是工友的身分,應該守在校長室外等童出來,卻臨時被請了進去。
校長室里盡是痴武熟悉的武術老師,包括童——一看見他,就連忙向童靠去。他看了一眼渾身髒兮兮的她,隨即撇開頭。痴武吐吐舌,童當著眾人的面沒發難已經很給她面子了,也不必妄想他會有什麼好臉色。
校長簡短的說明了兩個少年搶犯沒帶任何登山必備的用具,甚至只穿著一件短衫,在這樣的天氣里很有可能會死在山上。地圖上畫了七,八種顏色,清楚劃分了各個老師搜尋的地點,在學校範圍之外的則交給警方負責。
在場的全是自願的老師哪。痴武悄悄數了數,風雲的武術老師盡傾巢而出,連明年要退休的張老師都來了,痴武眨眨眼,童的注意力在校長那兒,卻忽然不及防的握住她的手。
痴武怔楞,微笑的悄悄用力回握。
「尤痴武,唐老師早上請假下山,臨時人手下夠,要加入嗎?」校長看著她。
「沒問題。」
出了校長室,童搜尋她的眼。「你小心點,有事情無線電聯絡。」
「好。」
童晃雲擦了擦她臉上的污泥。「你……原本——我應該保護你的。」
「童,你說得好像生離死別一樣。」痴武等最後一個武術老師離去,用力環抱住童的腰,賊兮兮的看著衣服的髒印在童的運動服上。
「不要亂說話。」他的口吻很沉,相當不悅。
「童,你很矛盾唷。」痴武收回手,抬頭看他。「你耍盡手段想要我在風雲生根當老師,那麼就該有心理準備,將來會有很多事得等著我自己應付。」
「如果可能,我寧願你只會是我一個人的痴武。」
好……好露骨!痴武紅了臉,現在最佩服的是童說露骨話還面不改色。一向她天不怕地不怕,唯有對童沒了轍啊。圓圓的臉埋進童的懷里磨蹭,含糊不清地說道︰
「不管我是不是只有你一個人的痴武,我都賴定你了,你逃不掉了。」感覺童忽然狠狠抱住她,差點讓她喘不過氣來。不論是青梅竹馬的關系或者發展成男女情之後,在童的懷里總是心安跟滿足;也許童不曾用言語完整表達過他所有的情感,然而在他的體內蘊藏了多少對它的情感她都能隱隱約約感覺到,在她還懵懂無知的時候,他已經開始守護著她。
他沉默寡言,卻用他獨特的網網住了她,讓她心甘情願的。
「你……有事就叫我。」
「沒問題。」她笑咪咪的。
每個武術老師手下各帶四名身手俐落的畢業生;唐澤元不在,由痴武帶領他的子弟,童晃雲臨走前,跟她對調兩名學生。
狂風吹著雨,再打在臉上,即使穿了厚重的雨衣,也能感受台風的威脅。
「師母,小心。」一名學生及時拉住腳底打滑的痴武。
「好……謝謝。」黃色的運動服是童的學生,看來跟童一樣的嚴肅;可怕可怕,才幾歲的孩子就成了小老頭,這就是童的罪過了。
「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師母哪?」痴武有點尷尬,但臉在發笑,三步並兩步追上那男孩。「小子,有沒有一塊長大的青梅呢?記得要對她好點——」遭來怪異而嚴肅的一瞥,痴武嘆了口氣︰「當我是開玩笑好了。」這小表十年後肯定又是另一個童晃雲了。
雨里,唐澤元的學生走在最前方,從頭到尾沒停下等他們;職業歧視還在吧,痴武打開無線電,視線內察看有沒有那兩個少年搶犯的影子外,還得注意姓唐的學生,好累。
雜音立現,混著李承中的聲音——「九號小屋沒問題。」
痴武看看地圖,上頭對學校所屬的小屋標號,方便尋找。找了快一下午,就是沒個影子,好想縮在棉被里喝熱湯喔。
「痴武?」是童的聲音。
痴武露笑。「我在。」童總是這樣,一下午少言少語,但不定時的確定她的存在,就不再多言。
童的聲音隨即沒了,取代的是李承中的埋怨。「搞什麼鬼!要讓我抓到那兩個小表,肯定先揍他們個半死。」
「你要下得了手,我明年也不退休了。」是張老師老邁豪爽的聲音。
風雲的老師哪,總把學生排在第一位,即使再不濟的學生也不信教不好,這樣的心態已是少見,這讓她……躍躍欲試,除了教給下一代強身的武術外,還能傳達什麼樣的武術觀念給下一代。
想將這樣的念頭跟童商量。已經密不可分了,不曾發現,但實際上跟童再也分不開了。
「入了夜,就讓學生先回去好了。」單刀的陳老師說道︰「山路難走。老實說,讓他們出來一塊找,我還真有點擔心。」
「哈哈,你老愛擔心這兒擔心那兒的,帶他們出來是磨他們的臨場反應,多見識點只有好處……」
「那是什麼?」走在前方的學生忽然喊道,打斷了她听下去,痴武眯眼看去,大雨里隱約只能辨認那是一棟要查的小屋。
「痴武?」
唐澤元的學生動了,跑了過去。
「等等!」她叫道︰「不要獨自行動!」急忙追了上去。泥地不好走,隨時都會滑上一跤,知道身後緊跟著童的學生,心就有點安。可惡!唐澤元究竟怎麼教學生的?好大喜功也不用拿命去換?
「痴武,有人嗎?」
大雨里看不出任何人煙的蛛絲馬跡,在痴武還沒跑到的同時,唐澤元的學生率先開了小屋的門。
門內忽然打出一棍,狠狠擊在學生的身上,屋內鑽出兩條人影,痴武及時抓住一個少年的領子,同時拉住倒下的學生,免得頭撞上石塊;那名搶犯少年持棍想打,痴武拱臂擋開,踢了他一腳,見童的學生追上來,連忙將二人丟給他們。
「你們行嗎?」
「行,師母!」不說二話,配合痴武接過二人,俐落的身手讓她無後顧之憂。
「不要叫我師母啦!」話尾未消,就追著另一個唐澤元的學生。他正追著另一個逃跑的少年。痴武大叫︰「不要追了!」
「痴武,停下來!我們立刻就過去?」童晃雲的聲音透過無線電傳過來。
可惡?距離愈來愈遠,痴武邊跑邊月兌了厚重的雨衣。要追上非易事,這里是當日童帶她來野餐的地方,但沒了地圖,只能靠模糊的視線分辨地形。該死的混蛋!就不要讓她抓到那個姓唐的學生,她會親手狠狠的扁他一頓。
「停下來!」童晃雲厲聲吼道︰「停下來等我們過去,痴武,你對風雲的地形不熟,不要亂來!」
痴武滑了一跤,及時抓住樹干,她喘著氣,無線電掉在泥地里,沒空理會了,直接再追上去。
那兩個家伙體能都不錯。痴武眯眯眼,好像那兩個家伙在打架,跑過去的同時,驚詫的發現姓唐的學生擊中了少年搶犯。她怔楞,那日野餐,童似乎說過這附近有斷崖……那少年往後退了幾步,踏了個空,在往下墜——天?真有懸崖!那名學生急步踏前試圖抓住他,卻往下拖,痴武當機立斷,腦海中浮現當日跟童提及的繩子,在跑往他們時,她順手拉起一根粗大的樹藤,能禁得起重量嗎?沒試過,但總要嘗試。
痴武撲向學生,伸出手。那學生的目光驚訝,在墜下去的剎那,抓住她。
雨水打滑了彼此的雙手,擦過,接著依舊下墜,痴武不服氣,順著樹藤再迅速滑下,正要嘗試再抓人,啪的一聲,樹藤忽然斷了——
前後不過幾秒鐘的時間,然後一切歸于平靜。
童晃雲趕到時,李承中已經先到「第一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