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模不定龍天運目前的心思。即使在龍顏震怒、犀利的黑眼瞪著他之時.仍贊不出皇上爺下一刻的舉動。
餅了會,只聞龍天運忽然喚道︰
「燕奔。」他的聲音低沉而已非不悅可形容。
「卑職在此。」不知何時,飛奔立于龍天運身後。
劉公公跪下,閉眼等死。
「將他拿下。囚禁內院,沒有朕的允許,閑人勿進。」
劉公公震驚抬首,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就見到皇上爺拂袖離開了內院。
翌日清早──
二輛馬車從龍府別業里往武氏祠而去。原本齊總管安排以轎子繞道而去,但在無鹽瞧過與樓船如出一徹、極盡奢侈的雙頂轎子後,婉拒了他的好意。
齊總管眨了眨眼。「夫人是嫌轎子太過樸實?奴才立刻換──」喚她夫人,是在昨日的驚詫過後,發現皇上爺與她共枕而眠,而皇上爺似有視她為「大房」之意,自然立刻改了稱謂。
「不不。」無鹽攢起眉頭。「齊總管安排的轎子已夠奢侈,但我只求方便,不必繞路賞景,就馬車好了。」
齊總管見怪不怪了,頷首領命。半刻鐘後,漆金錢雕的車屋由四匹披錦壯馬拉來,無鹽訝然,再度以和緩的口吻同齊總管商量。
「還要再樸素點?」齊總管看看她,再看看剛拉出來的馬車,困惑道︰「這可是咱們最素色的馬車了,夫人。」
「不,我要的不是這種……沒有普通點的馬車?你知道的,就像外頭那種?」
「外頭那種?」齊總管騖呼,懷疑地看著無監。「夫人,簡陋的馬車與爺不配。」
不配?老天!昨晚雖沒看完帳本,但僅就所知部份,馬廄養了幾十匹馬,飼料先不談。光是車屋每月重新裝璜一次,就要好幾百兩.昨晚她問過龍天運、多久來一回山東別業,他皺起眉,狀似心不在焉。
「沒個準吧。」見她執意索求答案,才道︰「前二年是來過一回。」
二年?只住三天就走!她不知這些奢侈是誰允許的,但如果是再繼續下去,很快的,她的掛名丈夫就必須去喝西北風了。
要充場面也不是這麼個充法,在幾近爭執之下,齊總管退了一步,不甘情願的將馬撤了兩匹。
「遲早,會散盡家財的。」馬車內,她對著他的胸前喃喃抱怨道。
龍天運微笑。「娘子有何高見?」
她白了他一眼,雖然她是有些心不在焉地,但還是要談清楚的好。
「你必須要有賴以為生的事業。」
「哦?」
「看著我。」將他的臉拉下來貼近她。「我們必須談談。你跟昨兒個來的劉爺談得是什麼生意?」
他瞧著她蜂色的臉蛋。「小本生意,不值一談。我以為你會先抱怨昨晚我的……粗暴。」
「你是粗暴了些,弄痛我。」她咕咕噥噥地。
「所以,你報復我,在三更半夜里跑去雕什麼鬼東西?」
「那是版畫。我無意思傷害你的自尊心,但昨晚你的確是讓我相當的不舒服,」
她很直言不諱,看見他澀然的臉龐。輕笑,主動摟住他的頸項。「我沒報復你,只是有些心亂,而雕刻版畫一向能讓我心情平靜。」她真的食髓知味了,很喜歡踫觸他男性的軀體,也沒辦法想像當他……另覓新歡的時候,她該如何渡過冷清的夜晚?
她時常在想她心中究竟是版畫重些或是他重些。
「你幾乎成功的讓我以為我必須為它佔據你而妒忌起來。」他微笑,食指滑過她衣領的扣子。
她的臉頰微微酡紅。「我不是要談這個。」
「哦?我以為你要我補償你。馬車是夠大,離武氏祠尚有一段距離,咱們可以先嘗試……」才彈開她的首扣,就遭她的責罵,只得規規矩矩的收回手。
「在長安,我為家里生計投資過幾項正開發的事業,以目前而論。投資船運可行,你若願意,等回了長安,我幫你安排,有個穩定的投資至少不必擔心坐吃山空。」
「投資船運?」他揚起眉。
「現下船運漸興,等你入了軌道,咱們雇船載西貨,前者利潤不大,但相當穩定。後者風險多,但賭對了貨資,是一項相當有利潤的生意。」
他沉默了會。似想扮起正經相,嘴角卻勾了起來。「龍家祖產擱在那兒也不生息,你愛怎麼做就去做吧。」
隨後,到了武氏祠,無鹽是由龍天運抱下馬車的,另一輛馬車里則是燕奔扶了鍾憐下來,無鹽盯著飛奔好一會兒,直到龍天運扳回她的臉蛋後,看到他有些佯怒的臉後,才想起她夢想已久的武氏祠畫像石。
原以為四、五十歲才有幸一睹風貌,如今卻提前了二十年來瞧,不禁臉紅心跳地,很快的,她再度忽略了龍天運,拎著裙擺進祠──
山東武氏祠的畫像石所描寫的題材非常廣泛,如「孔子見老子」、「荊軻刺秦王」等等,都是她生平第一次見到,可以說是最大型的古式版畫,因而她顯得非常的激動,李勇守在她身後,不明白他主子看上的女人為何會喜歡這樣的玩意?一堆古人在石上雕刻的圖案有必要這麼感動嗎?
連鍾憐也不時的插上一、二句,分享主母的喜悅之情。
「小喜子。」站在不遠處的龍天運忽叫道。
「奴才在。」
「你認為──版畫與朕之間,哪個能勾起你注意?」
「當然是皇上爺啊。」小喜子小聲道。
無鹽激動地在畫像石刻前佇留不走,素手輕撫雕紋,龍天運目睹此景,再問︰
「那麼,對無鹽來說呢?」
「咦?」小喜子迅速抬了下眼,瞧著無鹽一臉痴迷。「這……」
龍天運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做出違心之論。
「朕倒沒想過得與版畫爭一名女子。」他喃道。雖然如此,但他依舊縱容她在武氏祠待上一天;燕奔、李勇隨後陪侍,她像看不厭似地,偶爾他傾听她粗略的講解。但更多時間是她的喃喃自語,遺忘了他的存在。
龍天運聳了聳肩,含笑陪著她逛了一回,便由他人陪侍著她,他則在祠外陷入沈思。他不必時刻陪在無鹽身畔,因為燕奔隨侍在旁。
祠外或有攤販或有店面,直至夕陽西下時,才見無鹽依依不舍踏出武氏祠,她的臉蛋因興奮而潮紅。同鍾憐說話時比手畫腳,聲若銀鈴。
忽然發現她挺少笑出聲,多數時刻是如大家閨秀的笑容,唯有在交歡之時,她露出了像此刻的神情。
小喜子發覺皇上爺在笑,笑意有些含柔,循著目光望去,是無鹽在笑。小喜瞧瞧她,再瞧瞧皇上爺,這才領悟皇上爺是因無鹽在笑而露出笑意。
陷了,陷了,皇上爺這回是當真失足深陷了。
小喜子回首細瞧著無鹽,忽然冒出一句︰「其實,無鹽姑娘挺……好看的。」奇了,今兒個她笑起來的樣子是特別好看。
「啊──」他再輕嚷,因為瞧見她臨時轉了個彎,往旁的一間稍大店鋪走進。從這角度看得很清楚,賣的是書集版畫。他瞧見無鹽進了店正細品各家版畫。而後。她的嘴掀了掀,像隨意問了些問題,伙計像明白她是識貨人,忽然進了屋子,再出來時,身後跟著一名年輕男子。
男子長相細皮白肉又斯文。中等身材,但相貌也算堂堂,起先他不知說了些什麼,無鹽抬首答了幾句。沒一會兒功夫那男子驚詫的笑了,無鹽亦笑,開始了熱絡的交談,小喜子的眼珠子轉了轉,悄悄移至跟前的皇上爺。
丙然!皇上爺的笑容已不復見。
皇上爺的女人耶!苞別的男人走這麼近!瞧,還愈貼愈近,二個頭都快撞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