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雕版世家之後?」
「不。」
「你識得我嗎?」
「我確信我不曾見過你。」他喃喃地說。
輪到她微笑。
「那麼,昨夜你的確是找錯人了。我猜得可正確?」
他挑起眉,雙臂環胸的。「可以這麼說。」她的眼神像是一個容忍孩子頑皮的母親,如果她會開口說話,他會以為時光倒退二十年。而他除了金壁皇朝的太後之外,還多了一個娘親。瞧他為自己招惹來了什麼麻煩?
她勾起他的注意,指了指紙上黑字。
「你打哪兒討來那木刻版畫及瓷杯的?我想要它們,你出價,我買。」
「我可以……考慮送你。」他確定得到完全的注意力,她大大的黑眼流露急切的渴望,不是對他,而是有價的玩意。
對他而言,的確是受到相當的……侮辱。
他喜歡女人,但不色婬,在登基之前,幾乎十年的時間他以平民百姓的身份踏遍五湖四海。沒有皇族的高帽壓在他身上,他依舊受人注目,不只出類的貌色、不只沉穩內斂的舉止,尚有與生俱來與渾然天成的氣度。所以不論走在哪兒,總有女子不由自主的鍾情于他。
但她不一樣……視他為無物。
他並未膚淺到以紅顏知己的多寡來論斷一名男子的出色與否,但向來習以為常的慣性忽然間遭人給毫不遲疑的鄙夷,任誰也無法輕忽這種……略有不服的心態吧?
因此,興起了征服她的欲念。她是未破過身的女子,但有副得天獨厚的銷魂嬌身,今早以前壓根沒想留下她,昨夜她也確實是個好伴,即使她的反應相當被動生澀;甚至幾近半昏睡狀態,從她身上得到的歡愉卻出乎意料之外。一向,他沒有留戀任何東西的習性,但現在他要留下她,直到……他厭煩為止。
送我?她再度用那雙發亮的黑眸引起他的側目。
「有何不可?」他自信的含笑,漂亮的眼染起春色。「很遺憾你不會說話,在某種時刻,女人發出的聲調相當的……悅耳。」
「ㄏ……」她跳起來,推翻了桌側的卷軸,避開他探過來的魔掌。
你想做什麼?她想從喉間發出憤怒的斥責聲,卻是連串的單音字!
「在這房里。你可以要任何東西,寶石、珍珠、瑪瑙,只要你抱得動的東西。你都可以拿走。包括這對秘戲雙杯及任何你想要的東西,它們不賣錢,只送人,而你想要它,就必須付出錢財以外的東西。例如,取悅我。」他從容的開出條件。
登徒子!她的唇形一張一合,讓他清楚地瞧見。
他保持耐心的微笑。登徒子總比視而不見好.正欲開口,船身卻微微動搖了起來,她瞠目,急急推開房里唯一的窗。
她倒抽口氣。
船在動。青山綠山遙遙在望,卻有段距離。
馮無鹽轉過身來,憤怒地握緊拳。
她何時說要留下了?
「爺!爺,不好啦!」小喜子跌跌撞撞地跑進來。
「誰準你進來?」龍天運懶懶地說,瞧不出他的喜怒哀樂。
小喜子顧不得那女人半趴在窗子上頭,急急請皇上爺出房。
「不得了啦!」在船房外,他悄悄低語︰「方才我听昨夜上岸玩樂的水手談起聖駕在早朝上頒旨廣征天下紅顏秀女即日進宮,皇後娘娘正是太後那系的貴族之女!」
「哦?」龍天運淡淡地曳長調子,像是事不關己。他的眼停在門內那個女子,瞧見她原本怒眼相對,而後像有什麼玩意吸引了她的注意。
是掉落地上的畫軸。那是地圖。
小喜子恐慌地爭取他的主意。「爺!您可知這代表什麼?有人篡位!有人趁著皇上爺您不在的時候篡位啦!咱們得立刻回宮。把那家伙給揪出來。誰知道太後是不是給軟禁起來啦?奴才原以為只有漢人王朝才會出現篡位這檔子事,哪知咱們金壁皇朝竟也會染上漢人惡習!」小喜子激動地口沫橫飛。
龍天運輕哼了哼,慢吞吞的拭去剛濺上臉龐的口沫,開口︰
「你倒挺忠心,為我擔心起江山來!」
「那是當然!」小喜子沒法理解皇上爺的無關痛癢。「找龍運圖史可以慢來,但篡位可不是件玩笑事啦!」是誰?會是誰敢篡位?皇上的哪位兄弟?燕王?趙王還是康王?
「想要篡位還得要有那本錢。」龍天運始終掛著莫測高深的微笑。「小喜子,你的忠心我是明白。你在哪兒找到啞姑娘的?」
「咦?」小喜子迅速抬下了眼。話題怎麼扯到這上頭來?篡位跟那女人有啥關連?想是如此想,還是倉惶的重復剛開始的說詞︰「奴才是從青樓里找來……」
「我可提過,不受旁人欺蝙我?」
小喜子眉清目秀的臉龐立刻流露出恐慌。皇上爺雖然笑著,但不怒而威,那語氣分明已是發現了……
「奴才罪該萬死!」他忙不迭地旬伏在地,抖著身子。「奴才……是奴才誤以為皇上爺要的是她……所以……所以就……強協她來……」等了半晌,皇上爺依舊沒反應,悄悄抬起眼角
咦?跟前空無一人,皇上爺去哪兒?
小喜子順著門靡看去,房里聲音飄進耳里。
「找我?」龍天運微笑,走近她,看她重新生進椅內,不復先前的激動,伏筆寫了幾字,他俯前看了看後搖首︰「我可不打算為了一個女人回頭。不不,我不在乎你願意出多少銀兩……」他收口,發現她將地固攤開,指指某處。
「山東?沒錯。你倒聰明得緊,船是打算停泊在那兒。」龍天運兒她又是高興又是憂慮,大眼里隱約有那抹狂熱。
她考慮了會,掙扎再掙扎,從外貌的情緒上來看,似乎像是認了命,但眼角眉梢盡是……興奮?
他再看她寫上︰
「好。」
「好?」他挑起眉,喃喃︰「我還自以為是地認為你因我而留下?」她听見了他的自語。而不耐地自了他一眼。
他不在意的聳肩︰「畢竟,對于一個失了清白的女子而言。你該要求合理的
「報酬!」
報酬?
「好比婚嫁?」他微笑。「我確信昨夜之前你不知男歡女愛。」
她抬首,像要逃避什麼的撇開他的鎖目。
我是青樓女子。不是嗎?她眼神閃動著反問。
「你是嗎?」他又笑了。
「當然是!我並不在乎是誰當了我第一個恩客,重點並不在這里,你要去山東,我去。」這回她毫不遲疑地疾寫下來。
龍天運腿起眼。他絕對確信為帝半年間,民間變化極大,他落伍了,真的落伍了。瞧瞧在他的腳下,長安女子毫無貞操觀念,跟前就是個表率,她甚至沒有攀龍附鳳的想法,若沒共同的目的,她一定追不及待的想擺月兌他。
在他擺月兌了皇上的頭餃後,連個已逾婚嫁齡的女人都瞧不上他嗎?
「你叫什麼名字?」首次,有了想要知道這看扁她的女子閨名的。
她又遲疑了。
翠花?
他輕笑︰「不,你那俗得可笑的『花名』我並不打算知道。我要你的閨名,」
面對她的疑惑,他笑容漾得更深。「你知道的,既然咱們必須在船上相處數月,沒有隱藏名字的必要,除非……你是哪家黃花閨女?」他的肩揚得高高的。
她沉吟了會,贊同了他的看法。她寫下︰
「無鹽。」
而後,她抬首瞧他,卻見原本浮著笑意的他,忽地收起了吊兒瑯當的態度,無害的黑瞳迸出懾人的目光,灼灼地盯著那白紙黑字。
「無鹽?」他刺人的眼轉而向她。「你叫無鹽?」
她點頭,挺起縴弱的肩回視于他。